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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试阅 ✿] 竹里《一帖皇后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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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9-4-10 12: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9年4月12日

内容简介:

自从决定将芮毓叼进自己碗里,沈绪对她的保护可彻底了,
担任起夫子的角色,教她一个准皇后该学什麽,
没想到她那出色的学习能力反倒先吓了他一跳──
教她亲亲抱抱,她不仅学得快,还能举一反三,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她装无辜扮可怜的演技更是一绝,知道太后想塞女人给他,
不仅几句话就挽回劣势,还嘲讽得人家回不了话,
只是她的优秀不是只有他看见,明白还有些人家打着她的主意,
他便充当起月下老人,将觊觎他的女人赐婚给觊觎她的男人,
又怕她怀疑他的真心,把钦天监当算命的来用,说她乃凤凰之相,
他这般用心,身边人都感动了,可这小妮子居然说要改嫁别人?!
第二十一章 皇上为何吃我的嘴

  窦良俏心急如焚,芮毓也没好到哪去。

  她的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偏偏又不知道这火苗是从哪里来的,她气得吃不下饭,早早就钻进床褥里,连隔日赵权喊她去御乾宫用膳,她都没搭理。

  赵权悻悻然退下,去御乾宫回话时,琢磨着说:「芮姑娘好像病了,听说昨儿个晚膳也没用,但嘉慧公主又说芮姑娘心气不顺,支支吾吾的,奴才没敢细问。」

  沈绪听了,觉得稀奇,颇有兴致的将注意力从摺子中分了出来。这丫头还会有心气不顺,憋着自己难受的时候?

  赵权一看沈绪的神情,笑着又道:「快到用膳的时辰了,皇上是在御乾宫用,还是在连云宫用?」

  沈绪放下摺子,淡淡道:「摆驾吧。」

  连云宫里,宫女已经布好了菜,嘉慧正下了一筷子,就见一抹明晃晃的身影突然从门帘那儿走进来,吓得那块竹笋一骨碌掉在地上。

  她忙站起来行礼,解释道:「我叫过她,她没来……」

  嘉慧生怕沈绪以为她苛待芮毓,落得跟嘉阳一样的下场。

  沈绪的目光在桌上一扫,最後落在那盘还未动过的南瓜饼上,走上前来端走,递给赵权。

  赵权躬身接下,心领神会偷笑了下,这金灿灿的南瓜饼,不正是芮姑娘最爱吃的吗?

  沈绪又往偏殿走去,赵权赶紧跟上。

  听到门口有动静,芮毓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褥中。

  没一会儿,红幔帐被掀开一角,床褥一沉,陷下去一块。

  「起来。」沈绪盯着被褥。

  缩在里头的人闻言,显然怔了一下,慢慢掀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接着坐了起来。

  沈绪瞥了眼赵权,让他退下。

  赵权依旧笑呵呵的,将那盘南瓜饼放到一边的几上,便示意其他下人跟着退出去。

  他双手交互插在袖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方才他关上的房门看,皇上这心思……着实猜不透啊……

  沈绪往芮毓嘴里塞了块南瓜饼,等她慢慢咽下了,才问:「怎麽,谁惹你不高兴了?」

  芮毓没说话,垂着脑袋,颇有种这辈子都不开口的态势。

  沈绪知道昨日窦良俏来过,便猜测道:「是窦良俏?」

  芮毓没回应,不等沈绪喂,自己又伸手拿了块南瓜饼慢慢啃着。

  「那是嘉慧了?」

  芮毓还是低头不言。

  沈绪耐心渐失,屈指在床沿敲了两下,「阿毓不说话,那我就将连云宫所有人都换了,如何?」

  芮毓这才抬起头来,「我没有不高兴。」

  沈绪的目光落在她嘴角的饼屑上,神色暗了暗,「那你是怎麽了?」

  芮毓想了想,从前几日看的戏本中搜寻出一个词,她抿了抿唇,道:「愁。」

  沈绪一怔,又见她一本正经的,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丫头,居然还懂得将愁字挂在嘴边,「说来听听。」

  芮毓换了个坐姿,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问道:「我美吗?」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抬头等他答案。

  沈绪缓缓点头,怎麽不美呢,说是倾城之姿也不为过。

  芮毓更气了,「既然我这麽美,为何你不喜欢我?」

  凝香常常说,她长了一副好模样,所有人都会喜欢她的。

  沈绪面上划过一丝惊诧,随即平静下来,一双狭长的眸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战利品。

  他幽幽道:「因为这件事,所以难受了?」

  芮毓抬手捂了捂胸口,哽咽道:「难受。」

  沈绪心中微微一动,彷佛有只小手攥紧了他的心,可他不得不压制住慾望,伸手捏住芮毓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逼她看着自己,接着问道:「那梁锲喜欢你,你可高兴?」

  芮毓顿了下,缓缓点头,「高兴。」

  沈绪收回了手,「沈廉喜欢你,你也高兴?」

  芮毓似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快,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匆匆摇头。

  见沈绪的目光越发深沉,她有些害怕地缩回被褥里,又听他说——?

  「那怎麽办,我喜欢的是未来的皇后。」

  芮毓一怔,如临大敌。

  巧阅说,皇上是要立后的,立后就是成亲,成亲後,他就有别的人陪他玩,再也不需要她了,那是不行的!

  芮毓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当皇后。」

  沈绪弯了弯嘴角,多放肆的一句话,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怎麽就这麽好听呢?

  他噙着笑道:「那不行,我的皇后要会很多东西。」

  芮毓直起腰,反驳他,「行的,行的,我可以学。」

  师父常常夸她聪明,说她学东西最快了,而且什麽东西都能学会。

  沈绪的目光彻底暗了下来,他早就看她嘴角的饼屑不顺眼,伸手擒住她的下巴,拇指缓缓将那一小块碎屑拨到她的唇上。

  芮毓下意识伸出小舌舔了舔,将那碎屑卷进嘴里,她的舌尖扫到他的拇指,像根羽毛划过他的胸口,让他心痒难耐。

  他凝视着她,嗓音微哑道:「什麽时候开始学?要是学晚了,皇后就要别人来当了。」

  芮毓扭头看他,着急说:「我学很快的!」

  沈绪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芮毓迟疑的挪动身子,就听到他淡淡地又道——?

  「是,阿毓最聪明了,应当学得比所有人都快。」

  原本日上三竿的时辰,窗外落了一地日光,房里头却昏昏暗暗的,窗帘没有拉开,只被风吹得微动,星星点点的光,不时打在屏风上。

  芮毓屈膝抱着腿坐在床沿,仰头看着沈绪。

  他亦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两人彷佛同日光、屏风一道印入画里。

  要不是芮毓脖子实在酸了,他们不知道要这样僵持到什麽时候。

  她有些急切地问道:「学什麽?」

  问完,她就要下床去拿笔墨纸砚,颇有一种要一日学成的认真劲儿。

  忽地,胳膊被人拉住,芮毓一扭头,一张脸猛地靠过来,就在离她嘴唇只有一、两寸远的地方停下。

  芮毓一惊,下意识要往後仰,脑袋却被人从後面扣住,动弹不得。

  像小扇子似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搧着,圆溜溜的眼睛也一眨一眨的,目光从沈绪的眉眼处滑到鼻梁,再滑到薄唇。

  沈绪被她这麽一打量,饶有兴致的退开了一些距离,复又问她,「你瞧什麽?」

  芮毓反驳道:「我没瞧你。」

  他微勾起嘴角,捻起她的一撮头发卷在食指上,然後松开,又卷上,这麽反反覆覆,不亦乐乎。

  「你明明瞧了,却还不承认,阿毓跟谁学坏了,嗯?」

  芮毓一下子红了脸,还险些咬到舌头,「你离太近,我不是故意要瞧你。」

  沈绪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问她,「离多近?」

  芮毓用手比了比距离,「很近,这麽近。」

  沈绪拉开她的手,再次凑到她面前,「这麽近?」

  芮毓不明所以,微微颔首。

  沈绪没再看她,压着她的脑袋往前凑,直至两人的唇瓣碰在一块儿,他清楚感觉到面前的人颤了一下。

  芮毓瞬间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个瓷娃娃。

  她睁大了眼睛,细细感受唇部传来的所有感觉,他在咬她,咬了上唇,又咬了下唇,然後用舌头轻轻舔了一遍。

  芮毓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在……吃她?吃她的嘴唇?嘴唇能吃吗?好吃吗?

  沈绪压制住想将小姑娘拆吃入腹的渴望,一下又一下温柔的亲吻她,生怕像上回那样,太过心急将人吓跑,丢给他一句「再也不学」的话。

  沈绪细细舔了几遍她的唇,发觉她一直紧紧咬着牙,他才不得不松开她。

  小姑娘红着眼睛,双眸彷佛染了层雾气,是自己憋出来的。

  沈绪抬起手,拇指轻压在她唇上,将那湿漉漉的感觉擦掉,轻声哄道:「张嘴。」

  芮毓一张口,嘤咛一声,终於把憋了半天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乖得不得了,像只小猫一样,仰着头,小嘴微张的盯着他看,即便心里还怕着,也没将他推开。

  沈绪用拇指指腹细细描绘一遍她的唇形,轻笑道:「好姑娘。」

  说完,他全然没了方才的耐心,温柔尽失,如饿狼逮到猎物一般,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她的上唇。

  芮毓吃痛哼出声,推了推面前的人,没推动,她只好一手撑在身後,以防被他压倒。

  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她感觉到她的舌头被他轻轻逗弄着,挑衅着,无处可逃,被勾着带到另一个陌生领地。

  她的舌头好像变成一颗糖,被某人反覆吮吸,反覆吞吐。

  他的舌尖舔过她一颗颗的牙齿,似是带着一把利刃在攻城掠地,一处都不肯放过。

  芮毓委屈的卷着舌头,无处安放,嘴角湿漉漉的,津液顺着嘴角流下,分不清是谁的。

  芮毓原是抱腿屈膝,这会儿腿都麻了,她一边仰头承受着沈绪的深吻,一边想换个姿势,怎知她才刚动了一下,他的一只胳膊便从她的腿下伸了进来,另一只手则扣在她的腰後,将她抱坐到他腿上。

  这下方便了,沈绪满意地微微勾唇,继续这个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直到芮毓一伸腿踢倒了屏风,沈绪才松开她。

  小姑娘成了颗红彤彤的果子,从手到脖子,再到脸,全都粉嫩粉嫩的,缩在他怀里,一脸的懵。

  屏风被踢倒,发出砰的一声,引得赵权担忧的在外头喊,「皇上?皇上?」

  沈绪眉头一蹙,不耐烦地道:「滚。」

  赵权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下,也劝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的嘉慧说:「公主回吧,皇上这儿奴才看着呢。」

  嘉慧搓着手,害怕地说:「皇兄是不是生气了?这麽久都没出来,莫不是动手打了芮姑娘吧?」

  赵权闻言,笑出了声,「哪儿能啊。」

  而里头,嘴唇都被吻肿的芮毓被沈绪吓得一愣一愣的。

  他冷冷地警告道:「这件事,只能和我做,你可知道?」

  芮毓慢了半拍才点点头。

  沈绪又道:「若是你跟别人一块儿做了,那怎麽办?」

  芮毓低头想了想,回道:「不会的,我不和别人做,记住了的。」她顿了顿,问:「男人?」

  「女人也不行。」他笑了笑,道:「若是阿毓同别人这麽做,我就杀了那个人,然後让赵公公打你板子,知道了吗?」

  芮毓脖子一凉,忙用力点头。

  沈绪满意的捏了捏她的下巴,颇有深意地道:「今天学得不大好,看来要勤加练习。」

  芮毓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他,「这个学来干什麽?嘴巴疼,不舒服。」

  沈绪看她的小嘴确实被亲肿了,一会儿得拿冰敷一敷,「以後你就知道了。」他起身从架子上拿了她的裙装,「自己穿?」

  芮毓慢吞吞的接过来,盯着他,意思要他出去。

  沈绪笑了笑,起身离开。

  屋外,赵权一干人的耳朵只差没贴在门板上了,门突然被拉开,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险些跌了个跟头。

  沈绪倏地敛起神色,淡淡道:「怎麽,要不要乾脆朕让你们直接进去看看?」

  「不敢,不敢……」赵权耷拉下脑袋,正要退个十步八步以免受到殃及,忽而脚步一打转,他犹豫着说:「皇上,宁圣宫派人传话说太后娘娘病了。」

  沈绪眉头微微一紧,看到小姑娘走了出来,脸色才稍微好一些,她穿着一身绯色,和她那张红扑扑的脸甚是相配,他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皇上明摆着不爱搭理太后,赵权不敢多说什麽。

  沈绪抬手将芮毓头上那朵戴歪了的绒花扶正,问道:「心情好了?」

  芮毓先是一愣,接着纠结了一会儿,才抬头问他,「我什麽时候能当皇后?」

  一旁的小太监原都是低垂着脑袋,乍听到这话,纷纷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吓得不轻。

  芮姑娘说什麽?她想当皇后?

  沈绪噙着笑道:「快了,等阿毓都学会,就能当皇后了。」

  小太监们将脑袋垂得更低了,没听见,他们什麽都没听见……

  窦太后在宁圣宫摔了几只杯盏,怒道:「你当真听到她这样说?」

  红勺肯定地道:「回太后,奴婢躲在那拐角听得真切,芮姑娘当真是这样说的。」

  窦太后冷笑一声,一个死了爹的太傅之女,无权无势,就她这样还想当皇后?简直作梦!

  要说窦良俏那丫头虽然是窦家的姑娘,可却是庶女,恐怕进了宫也封不了后,但再如何,徐明珠总是可以的。

  她家世相貌样样都好,只要乖乖听她的安排,皇后之位唾手可得。呵,结果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贱丫头,倒想截了她的道,那芮毓同後宫那些个无权无势又异想天开的女子有何不同?

  想到这里,窦太后气得又摔碎了一只茶盏,而後她摆了摆手,吩咐道:「去,找个藉口接徐国公之女进宫。」

  阿钗屏退了红勺,让她继续回连云宫盯着,随後才问:「娘娘,那窦三姑娘呢?」

  窦太后紧皱着眉头,「她性子浮躁沉不住气,不用宣她了。」

  没多久,徐明珠来了。

  她听了那些话之後,眉心狠狠一跳,但面上依旧从容自若。

  窦太后仔仔细细打量她,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比窦良俏那丫头要稳重得多。

  徐明珠抿嘴一笑,「娘娘的心意臣女都懂,若是能得娘娘相助入宫侍奉皇上,再好不过,可皇上要立谁为后,这恐怕……不是臣女能够左右的。」

  她这股子娇柔拿捏的劲儿,窦太后很是不喜,於是面色冷了些,「哀家听说徐国公已经替你相看好了人家,是平阳侯世子?倒是个体面人家,世子与皇上也是表兄弟呢。」

  徐明珠猛地抬眸看向窦太后,她才不愿意嫁给魏嘉严,何况之前平阳侯夫人还替魏嘉严向皇上求娶过芮毓。

  平阳侯府自然是好人家,但她要真嫁过去了,一定会有嘴碎的,说她是捡了芮家姑娘不要的,她可丢不起这样的脸。

  徐明珠忙跪在地上,有些哽咽道:「臣女不愿嫁进平阳侯府,臣女一心倾慕皇上,望娘娘成全!」

  阿钗扶了徐明珠起来,徐明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有那麽七、八分真,窦太后心想,若是她把手段用在沈绪身上,定是比窦良俏要有指望得多。

  「哀家不喜芮毓,本让她去给廉儿当侧妃,都觉得是便宜了她。既然你孝顺哀家,哀家就让一步,将她早早嫁到康廉王府当侧妃,就没人能够挡你的道了。」

  徐明珠心中一喜,忙又磕了个头。

  窦太后掀了掀眸子,又道:「过几日便是秋猎,把握住机会,说不准等皇上再回宫时,便要立后纳妃,充盈後宫了。」

  徐明珠连连应下,秋猎时皇上会让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同去,到时候她一定有法子让皇上多看她一眼。
第二十二章 徐明珠弄巧成拙

  平城的疫情终於完全控制住,又下了场秋雨,彷佛洗涤了污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瘟疫之後,虽然芮毓一直没回府,但常嬷嬷会带着府中下人在城内开铺施粥,说是她们姑娘的意思,让这些个穷苦人家都将芮毓当活菩萨挂在嘴边。

  後来有不少官宦人家也跟着做,常嬷嬷便渐渐撤了铺子。

  府中没有主子,下人们闲得心发慌,生怕姑娘在宫中一个不留神出了意外,终於等到秋猎前日,赵权身边的小太监才来宣凝香等人进宫,说是明儿个皇上要带芮姑娘一道去。

  巧阅不由得皱起眉头,别人家姑娘都是随父亲去的,她们家姑娘怎麽是随皇上一道去?不管怎麽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常嬷嬷一行人入了宫,正要去找芮毓,就见到芮毓正抱着一盒芙蓉酥从御书房蹦出来,这几日她似乎越发明媚,不像以前总是默默的不与人说话。

  远远瞧见常嬷嬷,芮毓惊讶得瞪大了眸子,随即才笑着喊,「常嬷嬷。」

  常嬷嬷红了眼眶,前几日才传说芮家姑娘不是个哑巴,竟是个会说话的,常嬷嬷还不信,她们姑娘是不是哑巴,难不成她们还不知道?

  谁料她这麽一开口,都把常嬷嬷和巧阅、凝香给惊着了。

  凝香悄悄擦去眼泪,埋怨道:「姑娘会说话,竟也不和奴婢说两句。」

  芮毓顿了顿,伸手把芙蓉酥递给她,「给你,好吃的。」

  赵权忙打断主仆四人的叙旧,「皇上吩咐了,明儿个秋猎,芮姑娘没有家人随行,便多带两个人伺候着,嬷嬷年纪大,还是先回府吧,让另外两个丫头跟着就行。」

  常嬷嬷叹口气,点头应下。

  说起秋猎,往年她也没少去过,这两个丫头没有经验,怕是多有不周到,但难得皇上体恤,她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眼瞧着芮毓走远,赵权在後头幽幽叹了口气,芮姑娘要是能一直待在宫里多好,皇上脸上也常常挂着笑,不像之前那般阴晴不定,要好伺候多了。

  这次秋猎,几位公主也随行。毕竟是新帝登基後第一次秋猎,肯定要热热闹闹的。

  芮毓同嘉慧坐一辆马车,马车里摆了一大排的吃食和茶水,嘉慧满足的吃着点心,心情颇好,说:「我从来没出过宫,更别说去围场了。」

  芮毓将她的话在脑子里绕了一遍,围场是好地方?

  嘉慧又说:「这次来了许多王公大臣和官宦小姐,好多人,可热闹了。」

  芮毓闻言,蹙了蹙眉头,她不喜欢好多人,也不喜欢那些官宦小姐。

  她抿了一口樱桃进嘴里,问道:「徐明珠也来?」

  这个名字好耳熟,嘉慧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徐国公的女儿,「来的吧。」

  芮毓吐出樱桃核,忽然间没了食慾,她吁了一口气,朝还在填肚子的嘉慧道:「我心里难受。」

  嘉慧瞧着她,不像病了呀?

  到了围场,先是安营紮寨。女眷们有女眷们的住处,官员们多半都驻紮在沈绪的营帐边。

  芮毓到了才知道,围场原来是一座小山,而且人人手里都拿着弓箭,就连徐明珠这样的官宦小姐手中都握有一张弓。

  但千金小姐们多半只是装装样子,她们哪里懂得射猎之术啊。

  嘉慧摇了摇芮毓的胳膊,有些兴奋地道:「你瞧,你快瞧!」

  她指着的方向有一只花鹿,一看到有人看向牠,转身就跑了。

  嘉慧失落的叹口气,「唉,跑了。」

  此时,一支利箭破空飞过,直中那只还没跑出多远的花鹿。

  狩猎还没开始呢,就有人先出手,众人不禁好奇地看过去,原来是平阳侯世子。

  魏嘉严骑马过去瞧了一眼,箭射穿了花鹿的後腿,牠趴在草地上,并没有死。

  这头有人称赞魏世子好箭法,先给这次秋猎暖了场子。

  魏嘉严命人将花鹿抬下去,当做他的第一只猎物,回来时经过芮毓身边,马儿碰巧一顿,他也瞧得更清楚些。

  确实是难得的好皮相,上回母亲说要给他提芮家姑娘的亲,他没什麽不可答应的,便由着母亲去,谁知碰了一鼻子灰,让皇上给拒了。

  但究竟为什麽,母亲也没说。

  忽然,又三支利箭直冲天际,射中了三只大雁。

  众人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皇上。

  皇上还是皇子时,听说体弱多病,身形削瘦,没想到竟能拉得动大弓,箭法还这样神准。

  芮毓抿着嘴笑,三只大雁,烤了好吃的。

  她咽了下口水,嘉慧在她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便看到一抹淡蓝色身影朝沈绪慢慢走去,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再仔细一瞧,发现不是徐明珠,她不禁松了口气。

  那抹淡蓝色身影正是窦良俏。

  她扭头指了指阶下一只白狐,全身的白毛透亮透亮的,着实漂亮。

  「皇上,臣女不才,曾与兄长学过些骑马狩猎之术,这是方才臣女在後山猎到的,献给皇上。」

  沈绪的目光越过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狐,落在歪着脑袋听嘉慧说话的芮毓身上。

  窦良俏握了握拳头,这麽多人在,她不能在这儿丢人,於是她将嘴角扬高了几分,又说:「这白狐罕见,扒了皮做领子,冬日也能御寒。」

  沈绪这才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猎的?」

  窦良俏紧张的握紧拳头,「自然,自然是臣女猎的。」

  此时,窦良孝趁机踱步到芮毓身边,先是朝嘉慧行了个礼,「上个月末,我同沈越成了婚,那时瘟疫闹得人心惶惶,便没大操大办,而芮妹妹又在宫中,没能邀妹妹喝杯喜酒。」

  芮毓看了窦良孝一眼,她是不一样了,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也不再像当初那麽艳丽。

  窦良孝将目光远远投在窦良俏身上,看芮毓不甚在意的模样,她勾了勾嘴角,「我那个庶妹猎了只白狐献给皇上,她倒是舍得,看来是真的心悦皇上。」

  芮毓耳尖动了一下,顺着窦良孝的话看向还在阶上的两人,心中颇有点酸楚,怎麽那麽多女人都要喜欢皇上?

  窦良孝见芮毓被自己的话影响,神情有些黯淡,满意的扭着身子走了。

  芮毓垮着嘴角,问嘉慧,「我好看?」

  嘉慧愣了一下,才笑说:「我从未见过比你还漂亮的人呢!」

  芮毓抿着嘴角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问:「那她,窦良俏,好看吗?」

  嘉慧伸长了脖子去瞧站在皇兄面前的窦良俏,她自然是好看的呀,於是她点点头。

  芮毓鼓着腮帮子,再问:「徐明珠也好看?」

  嘉慧实在摸不着头脑,「徐小姐是平城的才女,长相与才情都是极好的。」

  芮毓咬着唇,将手中的一根芦苇丢到草丛中,提着裙摆钻回自己的营帐中。

  凝香惊讶的看着她,「姑娘怎麽自己回来了?嘉慧公主没与姑娘一块儿吗?」

  巧阅闻声,亦是放下手中的活,转过来瞧着。

  芮毓拉着凝香到铜镜前,像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般,催着凝香说:「打扮一下。」她顿了顿,想起常嬷嬷经常说的话,又补充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凝香哭笑不得,看着铜镜里芮毓姣好的面容,说:「姑娘今儿个出门打扮过的,本来就漂漂亮亮的。」

  芮毓抿着唇想了一会儿,道:「那我要穿淡蓝色的裙子。」

  凝香虽感狐疑,但还是去给芮毓找了件水蓝色衣裙,伺候她换下。

  谁知芮毓换了身裙子,站在铜镜前瞧了半天,戳了戳耳垂上戴的绿耳饰,「不搭,换,换别的。」

  凝香和巧阅互望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困惑,姑娘这是怎麽了?

  芮毓穿过几条弯弯绕绕的道,眼瞧着前头就是沈绪的营帐,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就听到林子里有人在争吵,她的脚步不禁一顿。

  凝香也听到了声音,生怕听到什麽不该听的秘辛,忙催促道:「姑娘快走吧,不是要去见皇上?晚了可来不及的。」

  芮毓一边被凝香扯着走,一边想着方才听到的声音,「是她。」

  凝香没来得及问她是谁,营帐便到了。

  守在帐外的是赫北和杨威,两人瞧见芮毓,恭恭敬敬抱拳一拜,像是早就得了令一般给她让行,反而是凝香被挡在帐外。

  赫北扬笑道:「凝香姑娘还是少点眼力劲儿。」

  凝香不解,「啊?」

  芮毓一进到营帐里,座上的人便放下手中的摺子,打量了她一眼,换衣服了?

  她小步走过去,提着裙角坐在席上,别别扭扭的,一会儿抬头瞅沈绪一眼,一会儿又垂头去抠镯子上的红宝石。

  沈绪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怎麽过来了?」

  芮毓一听这话,好看的细眉紧紧一蹙,反问他,「你不想我来?」

  男人一愣,随後挑挑眉,蓦地笑出声,「这麽大火气,我们阿毓如今脾气是有点大,谁惹你了?」

  芮毓被说得不好意思,表情变了又变,红着脸嘟囔一句,「我没有发脾气。」想起梁夫人时常说的,女子要贤良淑德,她又补充说:「我脾气很好。」

  沈绪嘴角弯了弯,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加重几分力道,可真是个活宝。

  「那说说,谁惹你了?」

  芮毓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来的路上,听到了。」

  沈绪看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小姑娘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我听窦良俏和别人说,那只狐狸不是她的。」芮毓怕沈绪没听懂,慌张地又道:「是别人的,她骗你。」

  沈绪把手收了回来,定定地凝视着小姑娘的眼睛,「然後呢?」

  芮毓一顿,是呀,然後呢?

  静默半晌後,她闷闷地道:「没了。」

  「真没了?」

  芮毓捏了捏裙摆,又没忍住,抬头说:「我穿了蓝色的裙子。」

  沈绪顺着她的话上下打量,「嗯,是蓝色的。」

  芮毓眉头皱起来,「她也穿蓝色的。」

  沈绪大概知道她指的她是谁,点点头,「是。」

  小姑娘说到这里,忽然泄了气,闭嘴不言,只紧紧盯着不时被风吹得掀开一角的帐帘。

  沈绪忽然靠近她,屈指碰了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姑娘被吓一跳,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扫过他指间,软软的,轻轻的。

  「还有呢,还有没说的呢?」

  芮毓扭头时,耳尖好像碰到软软的东西,此时沈绪稍稍退开,她伸手揉了揉耳朵,痒。

  她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她喜欢你。」

  沈绪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又听小姑娘着急的问——?

  「她也要当皇后吗?」

  沈绪眸中先是闪过一抹笑意,紧接着变得一片阴鸷,故意反问道:「如果她也要当皇后呢?」

  芮毓贝齿咬了咬下唇,低头沉思一会儿,委屈巴巴的道:「不可以。」

  沈绪在心里失笑,表面上却佯装为难,「那如何是好?」

  芮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着急,眼眶不自觉也跟着红了,「我回去想想。」

  「好姑娘,回去好好想想。」男人轻拍着她的脑袋,满足的笑了笑。

  原以为她是不知人情世故的,後来发觉她都明白,虽单纯无知,却也懂得护住自己的东西,半点没有相让的意思,真是让他省了不少心。

  外头一阵马蹄声走远,是有人骑马狩猎去了。

  沈绪的目光落在芮毓脸上,又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弓箭,思来想去,让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好,小姑娘还是要哄哄的。

  他伸出两手往她腋下一托,便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等她站稳了,他从案边拿起一把大弓,随手递给她,「带你出去走走。」

  芮毓抱着这把能圈进自己的大弓箭,艰难的跟上沈绪的步伐,直到上马前,她才嘟囔道:「我拿不动。」

  没一会儿,沈绪一手弓箭,一手拉着缰绳,芮毓被圈在里头,正正好塞进他怀里。

  他低头瞧了眼对什麽事都好奇的芮毓,忽然拉了下缰绳,马儿一阵风似的奔驰出去,芮毓猛地闭上眼,只听到风在耳边呼啸。

  一直到傍晚时分,众人骑马归来,猎物满载,又互相恭维一番,说是等会儿在皇上面前,定要让皇上好好看看,他们这些皇城内的官员,一点儿不比那些上沙场将士们弱。

  殊不知,皇上不在自个儿的营帐内,反而是窦太后在里头候着。

  他们这左等右等,半天也不见皇上身影,有人不耐地问赵权,「赵公公,皇上是否还在用膳?那我等待皇上用完膳再来。」

  赵权只说皇上在用膳,让他们晚点再过来。

  凝香从营帐另一头绕出来,担忧道:「皇上和姑娘出去许久,要不找找吧,许是路上出了什麽事儿,耽搁了呢?」

  赵权也寻思着,皇上出去时只带了赫北同行,万一真遇上什麽事儿,那该如何是好?更何况,太后娘娘还在里头等着呢,估摸着这会儿该不耐烦了。

  他正要吩咐人去林中找找,便听马蹄声传来,他顿时喜笑颜开,「回来了、回来了。」

  凝香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汗血宝马奔来,待芮毓被沈绪抱下马,她才看清姑娘怀中抱着果子,她怔了怔,不是打猎去了吗?

  赵权匆匆上前,小声道:「皇上,太后娘娘在里头等了许久呢。」

  沈绪抬了抬下巴,示意芮毓进去。芮毓抱着果子走进营帐,也没去瞧窦太后,更遑论行礼了,将窦太后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芮毓将果子分给帐里头伺候的宫人,跟着进来的赵权拿到红彤彤的果子後,毕恭毕敬的,像得了什麽大赏赐。

  芮毓见大家都分到了果子,可她手里还有最後一颗,她抬眼看向窦太后,却一扭头把最後一颗塞给了赵权,「都给你。」

  赵权颤颤巍巍的谢过,太后那眼神骇人得很,芮姑娘这眼力劲儿不行啊。

  凝香拉了拉芮毓的手,提醒道:「姑娘,要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此时,沈绪方从外头慢悠悠地走进来,芮毓这才注意到,他身後多了个人,是徐明珠。

  徐明珠看到芮毓也是一阵讶异,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她怎麽也在这里?

  向窦太后行了礼,徐明珠款款走到窦太后身侧,安安静静地等着窦太后说话。

  窦太后找了由头寻她过来,本是想制造她同皇上单独相处的机会,怎麽芮毓也在这儿?

  沈绪似乎并没有要理会徐明珠的意思,只是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没再搭理窦太后,反而去同芮毓说话。

  他接过凝香递来的湿帕子,执起芮毓的手替她细细擦拭,擦好後问道:「饿了吗?」

  芮毓点点头,赵权也不需要沈绪吩咐,马上命人上了碟糕点,权当垫垫肚子,便示意其他宫人一起退了下去。

  窦太后瞧着心里窝火,她堂堂太后杵在这儿,无人搭理,皇帝竟去伺候那个哑巴饿不饿!

  她轻咳两声,尽可能忍着怒气道:「皇帝待芮家姑娘倒是极好,哀家瞧着,若不是后位还空着,倒是可以将她纳进宫,陪皇帝解解闷儿。」

  闻言,徐明珠低头,看了窦太后一眼。

  沈绪却沉了脸色,似笑非笑道:「立后?看来母后是有了人选?」

  窦太后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说:「总不外乎在本朝官员里挑一位家世相貌、人品才气都相当的官宦女子,这些姑娘,皇帝往日在宫宴上也见过几回,就没有中意的?」

  沈绪将目光移到徐明珠身上,徐明珠一愣,嘴角微微翘了翘,脸红的低下头去。

  沈绪轻笑道:「那些个宫宴,母后当初可没让朕露过几次面呢。」

  窦太后面色一白,沈绪果然同她翻起了旧帐。

  她捏紧衣袖,将目光移到芮毓身上,故作镇定道:「若是皇帝不将芮家姑娘纳进宫,那便是极好了。想必皇帝也知晓,芮姑娘同康廉王两情相悦,哀家正有将这鸳鸯凑成一对儿的意思,皇帝觉得可好?」

  沈绪的眸光倏地一暗,瞥了眼芮毓,道:「朕怎麽听说,母后为康廉王择了那杜家的姑娘当王妃。」

  窦太后捏着帕子掩在嘴角,笑了笑,说到这个杜家,也是王公大臣,他们家的女儿还是独女,她可是对这个儿媳妇中意得不得了,提起来还洋洋自得的。

  她敛了神色道:「杜家的为正妃,芮家的为侧妃,哀家琢磨着皇帝对芮毓多有爱护,也不好让她太低人一等,便想着待正妃进门後,用八抬大轿将芮毓也娶进门。」

  沈绪幽幽道:「母后想的倒是周到。」

  窦太后本以为沈绪会直接回绝,如今听他这麽说,觉得这事也不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想着,她抬头瞥了眼徐明珠,徐明珠立马会意,笑着附和道:「芮妹妹平日里不爱被规矩束缚,宫外的人家里只有康廉王府无公婆同住,最是合适不过了。」

  沈绪依旧噙着笑,脸色却越发暗沉。她们一个个倒是打得好主意,一边舍不得杜家的,一边又想要芮家的。

  芮毓正竖着耳朵听几人说话,就见沈绪忽然扭过头来问她,「她们要让你嫁给康廉王,你可愿意?」

  芮毓瞧瞧窦太后,又瞧瞧徐明珠,仰头问他,「是因为徐明珠想和你成亲,所以才叫我嫁给别人吗?」

  沈绪神情略显惊诧,她这小脑袋瓜真是越来越灵光了。

  徐明珠被人说中了心事,脸色又红又白,连忙反驳,「你、你胡说什麽!」她转而跪下朝窦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女一个姑娘家,清白最是要紧,怎可、怎可轻易就被毁了!若是传出去,臣女如何能活啊!」

  窦太后顺着说下去,「芮家姑娘说话没个轻重,竟拿姑娘家的清誉胡言乱语,皇帝可不能听信。」

  芮毓被她们这阵势吓得手一抖,糕饼直溜溜滚到地上,她轻声问道:「我说错了?」

  沈绪弯了弯嘴角,「好不容易机灵一回,哪里有错呢?」说完,他又拿起一块糕饼塞到她手中。

  徐明珠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坐在那儿的两人,激动道:「皇上,芮妹妹心智尚小,胡言乱语,皇上怎可当真?臣女自小受父亲教诲,断断不敢生出无妄的念头,方才不过是觉得太后娘娘说的在理,应和两句罢了。」

  芮毓咽下最後一口糕饼,问:「康廉王好吗?」

  徐明珠先是一愣,接着回道:「自然是极好的。」

  芮毓大方的说:「那你嫁吧,你嫁,让给你。」她可是要当皇后的呢,嫁不了康廉王。

  徐明珠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芮毓这话给唬住了,生怕沈绪真的顺了芮毓的话,随随便便给她赐婚。

  「不、不行,康廉王倾心的是芮妹妹,我怎麽能嫁?」

  窦太后垂眸睨了她一眼,心中嗤笑,这个徐明珠还看不上她的儿子?

  若不是看她的身分地位极有可能登上后位,她比杜家的要更好,对她的廉儿更有助益,说不准,她还真会求皇帝赐婚,要了她当儿媳妇。

  窦太后能这麽想,沈绪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个徐国公的身分,要是又成了沈廉的岳父,岂不是助长沈廉的气焰?

  因而,徐明珠大可放心,这个婚,他是说什麽也不会赐的。

  沈绪脸色一沉,连带着嗓音都冷了几分,「倾心?徐国公府的名声是名声,朕恩师之女的名声,便不是名声了?」

  徐明珠一惊,急急忙忙否认,「不是不是,是臣女多嘴了,臣女向芮妹妹道歉,芮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芮毓还没说话,赵权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瞥见徐明珠跪在地上,方才他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这个徐姑娘投错阵营,偏偏要靠着太后……

  徐国公这麽大的靠山,岂不可惜?

  哦,对了,徐国公倒是不大乐意让自家姑娘进宫,都给她相好了平阳侯世子……

  赵权笑呵呵地走上前,道:「皇上,太后娘娘,用膳时辰到了,众大臣携着家眷都已到齐,就等着皇上和娘娘呢。」

  徐明珠松了口气,待营帐里的人都走了之後,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还未缓过劲儿来。

  毁了,毁了……入宫的机会是真的毁了。
第二十三章 特别的兵法

  外头正热热闹闹,几个武将的猎物最多,正在火架上烤着,说是晚些时候要加餐。

  芮毓扶着凝香的手缓缓落坐,她前面的那桌人正好看过来,她的目光只停了一瞬,便挑起桌上的小点心。

  巧阅忙说:「姑娘,先别吃呀,等皇上和太后开动了方能进食的。」

  芮毓闻言,将榴槤酥又重新放回碟子里,拍了拍手上碎屑,端着小身板,认认真真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

  好不容易等到开席,她便尽兴地吃了起来。

  对桌的女子一双月亮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越瞧越喜欢,用手肘碰了碰身侧的男子,「你瞧那姑娘,可中意?」

  詹书豪听到长姊这麽说,趁剥虾的空档抬眸看去一眼,顿时愣住了,他嘴里还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这是谁家姑娘?怎麽就一人坐着?」

  詹书曲一听,便觉得有戏,「芮家的,我瞧着她哪儿都好,模样好,性子也好,咱们武将人家最瞧不起那种文诌诌的小媳妇儿了,你瞧她吃东西的模样,同你倒是像。」

  詹书豪又看了她一眼,果真见她一口咬下半个榴槤酥,然後在桌上找水喝。

  凝香早早注意到对桌的目光,藉着替芮毓倒茶的机会,一边提醒她说:「姑娘慢些吃,让人瞧见不好的。」

  芮毓闻言,同样抬头看了对桌一眼,正好与詹书豪视线相对。

  她咽下嘴里的糕点,不解地问道:「他瞧我干什麽?」

  巧阅偷笑说:「姑娘好看。」

  芮毓抿着唇,嘴角微微扬了扬。

  詹书曲扭头望了眼九阶之上的位置,着一身玄色盘龙刺绣龙袍的男人,正凝眉听着底下人说话,他的视线微微下移,下首第二桌便是她父亲勇毅大将军。

  詹书曲抿了口茶,又对只知道埋头吃的弟弟道:「你姊姊我已为人妇,这场合本应同你姊夫坐在一块儿,要不是为了你的婚事,我至於坐在这儿吗?」她缓了缓,继续说:「那个芮家姑娘的名声品性我早就探清了,平城的官家女子中,少有这麽不拘泥的,父亲也同意了,你要是愿意,这两日趁秋猎皇上高兴,让父亲去向皇上给你求个赐婚。」

  詹书豪扬嘴笑道:「那求去呗。」

  他在秦楼楚馆同些公子哥插科打诨时也曾听他们说起过芮家的姑娘,说她长了副天仙似的容貌,今儿个一瞧,还真是,他要是能把人娶回家,可得跟那些个浑小子好好夸耀夸耀。

  这会儿,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独独徐国公家的席座空着。

  徐明珠姗姗来迟,引得不少人注意,有人调侃道:「徐姊姊来迟了,可要罚酒呀。」

  徐明珠勉强一笑,也没饮酒,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她看向芮毓,心中愤懑不平,若不是她胡言乱语,怎麽会引得皇上不满?

  原本以为她是个不懂事、好拿捏的,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最是心黑,指不定还要在皇上面前搬弄什麽是非,怪不得皇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徐明珠怨气太大,一失手竟打翻了茶壶,一声重响,让原本热闹的气氛忽然一静,随後又嚷嚷起来。

  侍女为她收拾了残局,换上新的茶水。

  詹书豪因为这番动静,转而看向徐明珠,同他姊姊道:「这个也不错,要不你让爹求皇上,将她们俩都赐给我?」

  詹书曲一拳打在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想得倒是挺美,一个国公府的,能看得上咱们武将家?再说,这个徐家文诌诌的,比不上芮家,我瞧芮家的更好,没得商量!」

  詹书豪嘟囔两句,便歇了声。

  隔壁桌的顾玉言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两姊弟的对话,鄙夷的看了芮毓一眼,嗤笑一声。

  一个无父无母、只身一人住在府里的丫头,竟能勾引这麽多人,连梁锲哥哥都对她念念不忘,小瞧她了。

  顾玉言偷偷瞥了一眼梁锲,果然看到他时不时往芮毓那儿看。她紧紧握住杯盏,对芮毓更加有气。

  不过是得了死人的恩惠,正好皇上念旧罢了,瞧她那狐媚子的模样,梁锲哥哥迟早会看透的。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詹书豪被詹书曲逼着同芮毓搭话,又怕亲事没定之前先毁了姑娘家的名声,詹书曲便同他一道过去。

  明明是要让詹书豪同芮毓说话,可是詹书曲自个儿先开了口,「芮姑娘,芮姑娘可记得我们?」

  芮毓微微点了下头,她记得万寿宴那一天,在御花园的荷池旁,这个男人被他姊姊揪着耳朵教训。

  这头三个人在说话,那头勇毅大将军追着沈绪,将他堵在了半道上。

  詹其汗是个爽快人,再加上他家那个浑小子的婚事如今是家里的大事儿,比什麽都重要,是以,他直言道:「万寿宴当日,梁夫人曾说芮家姑娘的婚事由皇上做主?」

  沈绪微微一顿,扭头细细看了眼詹其汗,随後一抬眸,就看到小姑娘同詹家那小子说话说得高兴,还浅浅的笑着。

  他眉头沉了下来,不等詹其汗再开口,便道:「芮毓是梁府义女,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能拿主意的自然是梁夫人与右相。」

  詹其汗一怔,大嗓门道:「皇上赐婚,谁敢不从?」

  沈绪侧着身子,目光落在那三个人身上,只见芮毓从詹书豪手中接过了什麽,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气笑了,直言道:「难不成朕堂堂天子,竟还要逼着芮家同你詹家结亲?」

  说罢,他没再往芮毓那儿看一眼,袖子一挥,转身就走。

  詹其汗愣了愣,皇上怎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他要是不乐意赐婚,他们詹府便去同梁府说这亲事就是了。

  事後,詹书豪听父亲说这亲事没说成,还微微有些失落。

  梁夫人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芮毓是她留给自家儿子的,原本是个哑巴时她便看中人家小姑娘了,这下子知道她不是哑巴,简直就没得挑,再好不过。

  她催促着梁锲,「外头多少人在打芮家的主意,你再不抓紧,真要叫别人给得手了。」

  梁锲闷着头,并未回应,若是詹府,他倒是觉得无碍,可一边是康廉王对她颇为上心,一边又是皇恩加身……

  梁锲一想起七夕时在茶楼同沈绪对视的那一眼,心里头总有些担忧,就怕母亲不知事,胡乱掺和。

  他素来是个踏实做事、不沾麻烦的人,如今虽心有不舍,但到底要放下的。

  可他这麽想,顾玉言却不知晓,一逮到能让梁锲看清芮毓真面目的机会,她肯定是不能错过的,便找了个由头要他跟自己去一个地方。

  梁锲随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好不容易她才停住了脚步,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梁锲哥哥,你素来喜欢芮毓这样单纯、不世故的姑娘,可你以为她当真如此?」

  那攀着树枝的可不就是詹书豪,他摘下果子往下丢,丢一颗,芮毓便捡一颗,往怀里的布囊子里装,装得满满当当的。

  梁锲拧了拧眉,问:「你想说什麽?」

  顾玉言轻笑道:「她一边吊着康廉王,一边又缠着詹府的小公子,而梁锲哥哥却以为她单纯无知,处处偏袒她。」

  梁锲目光又往林子里看了一眼,经过一番权衡考量之後,今日这事儿反而没那麽为难。

  他直笑道:「芮姑娘如何,我心中自有判断,反倒是你一个官宦女子,同我说道此事,多有不适。」

  顾玉言一怔,急道:「你就不生气?」

  梁锲没再搭理她,转身离开。

  树下的小姑娘捡起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听到动静看去一眼,随即不在意的又收回目光。

  詹书豪从树上跳下来,朝芮毓伸手,「这些果子你我一人一半。」

  芮毓犹豫的打开布囊子看了一眼,只挑出两个红果子给他,一本正经道:「没了,你还要自己去摘。」

  剩下这些,要给皇上的。

  芮毓抱着一袋果子来到沈绪的营帐里,献宝似的放在他面前,「好吃的,甜。」

  沈绪放下书册,瞥了几颗红彤彤大果子一眼,目光又移到她脸上,「你和谁摘的?」

  芮毓拿起一颗果子递给他,想了想道:「詹书豪。」

  沈绪接过果子,丢到一边去,「才两天,便知道他名字了?」

  芮毓抿着唇点点头,又拿了颗果子递给他,催促道:「你吃,是甜的,很甜。」

  沈绪看这果子碍眼得很,「玩得很尽兴?」

  芮毓顿了顿,「你生气了。」她又说:「下回,我们一起去。」

  沈绪眉头微蹙,「什麽?」

  小姑娘将几颗红果子整整齐齐的排在书案上,像一排红灯笼,喜庆得很。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摘果子,我们一起。」

  沈绪忽然不知道该说她什麽才好,就听小姑娘又问——?

  「那你还生气吗?」

  沈绪身为皇帝,不能日日闲在营帐中,所以接下来几天,芮毓见到他的时间越发少了。

  正好詹书豪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公子哥,不会拉弓狩猎那一套,日日混在林子里,时不时摸条鱼、摘个果子,跟芮毓分一分。

  詹书豪问她,「这几日皇上不是狩猎便是议事,你可有常见到他?」

  芮毓闻着烤鱼香味儿,摇了摇头。

  詹书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皇上可曾跟你提过,我父亲曾向皇上请求将你赐婚给我,皇上不肯呢。」

  芮毓抿着一根鱼刺,伸手取下来扔到树叶堆里,睁大眼睛说:「你要娶我?」

  詹书豪觉得她这反应可爱极了,笑道:「你觉得如何?皇上不是对你特别好吗,要不然你亲自去求求皇上,说不准就成了。」

  芮毓揪着眉头,似乎还真的考虑起来了。

  站在一旁的巧阅见状,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忙插话道:「姑娘,成亲是大事,要同皇上和梁夫人商议的。」

  詹书豪白了多事的巧阅一眼,「你家姑娘自个儿有脑子,她挑选的人难不成还会错?」

  巧阅垂下头,不敢反驳他,但是她家姑娘就是容易被哄骗,千防万防,他这种流连秦楼楚馆的公子哥最要防住。

  芮毓点点头,又将一根鱼骨头挑掉,认真地道:「我不能同你成亲。」

  詹书豪大受打击,前两次他父亲向皇上和梁夫人求亲都失败,他这才想直线救国,谁料这条直线也太直了,半点不拐弯抹角就拒绝了他。

  他实在不解,「为何?本公子既会上树摘果又会下水摸鱼,你不是同我玩得挺高兴的,怎的就不能嫁我?」

  芮毓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问道:「嫁了你,还能嫁给别人吗?」

  詹书豪差点让鱼刺卡住喉咙,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说什麽胡话,自然是不成的!」

  芮毓失望的「哦」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到林子外传来马蹄声,她立马来了精神,起身拍了拍裙摆,瞧着只剩下鱼尾巴,便不再吃了,提起小桶便往营帐走。

  守在营帐外头的赵权给她让了路,狐疑的朝桶里瞥了一眼,是条鱼呢,还活蹦乱跳的。

  这几日芮姑娘总是在皇上刚回来时便过来,每每都带些东西,稀奇古怪的,昨个儿还捧了一堆贝壳过来。

  後来赵权找人跟着,发现她竟是同詹府的小公子一道玩,两人倒是玩得来。

  他同皇上说了,本以为皇上会有微词,谁料竟由着她,说是难得有人能同她玩得来。

  沈绪已多少习惯芮毓老是带东西给自己,可看她今天带来的是条活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今日玩什麽了?」

  芮毓怕他又不高兴,便指着桶里那尾鱼,摇头说:「没玩,给你抓鱼了。」

  沈绪毫不留情拆穿她,「你是自己吃完了,顺道给我带来,还是活的。」

  芮毓蓦地红了脸,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沈绪轻瞥了她一眼,怎麽想怎麽不是滋味,「詹家那个,你觉得好?」

  芮毓知道他说的是詹书豪,毫不犹豫点点头,「好的。」

  沈绪盯着她瞧,语气沉了几分,「哪里好?」

  芮毓便将詹书豪的话说了出来,「他爬树,捉鱼,还说要娶我。」

  「什麽?」沈绪的眉头倏地蹙紧,看来自己是对詹家那小子太放心了,那小子怕是在梁夫人那儿碰了钉子,这才从芮毓这儿下手。

  芮毓拉了把小椅子坐下,将皱巴巴的裙摆拉直,又道:「不过,我觉得不好。」

  沈绪脸色缓了缓,还没问她为什麽,她便自己说了,她如今说话是越来越顺畅了。

  「我要当皇后,嫁给你呀。」芮毓认认真真道。

  沈绪嘴角尚未弯起,便听到小姑娘可惜的又说——?

  「只能以後再同他成亲。」

  沈绪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对,蓦地想起来,旁人总是同她说成亲成亲,可谁也没告诉过她成亲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罢了,回宫里再好好教她。

  外头忽然一阵嚷嚷,是六公主嘉禾的声音——?

  「你又来做什麽?你们徐国公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徐明珠脸色煞白,「六公主这话什麽意思?」

  嘉禾笑了,她和徐明珠来来回回见过许多次了,每每在宴会上,最抢风头就是她,前年千秋宴,她弹琵琶给当时还是皇后的窦太后贺寿,谁知徐明珠当众指出她的不足,并弹奏一曲,硬是将她给比了下去。

  这事儿嘉禾可忘不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数落她,嘴下不饶人道:「你装什麽呀,我们都听说了,你对皇兄有意思,故意讨好母后,实则接近皇兄,不过皇兄可没看上你这位徐大才女。」

  身旁跟着的几个公主都掩嘴笑,一边说嘉禾说话太放肆,却又不拦着她。

  倒是嘉慧既不敢笑也不敢搭话,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几步,最怕这种事牵连到她。

  无奈嘉禾终究是把她给拖了下水——?

  「你不是同芮姑娘最要好?她没同你说吗?当时芮姑娘还让徐才女嫁给二皇兄呢!」嘉禾说着,又咯咯笑了。

  嘉慧动了动嘴皮子,战战兢兢的道:「没,没听说。」

  徐明珠脸色难看,不知道这事儿是如何让她们知道的。她手上提着食盒,里头的凉糕是她亲自做的,太后让她想法子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她才在乌烟瘴气的小厨房待了一上午。

  赵权适时走过来,笑咪咪地说:「几位公主在外头吵嚷,是要扰了皇上歇息的。」他生怕这几位公主玩过火,徐姑娘毕竟是徐国公的独女,万一惹了事儿,那可真棘手。

  嘉禾剜了徐明珠一眼,只说:「窦夫人在场外置了茶点,消暑解渴的,我们想过去凑个热闹,特来向皇兄请示。」

  赵权便领她们进帐内,徐明珠落在最後,脚步一顿,也随她们一道进去。

  不过几位公主没有待多久,得了沈绪的同意便要回自己的营帐打扮,待打扮体面了才去场外凑热闹。

  徐明珠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另一侧的屏风忽然有动静,她狐疑的看去一眼,但不敢多打量,又拉回视线,硬着头皮说:「自上回臣女回去之後,便寝食难安,今日来,只是想给皇上认个错,臣女不该插嘴太后所言,失了体面,求皇上宽恕。」

  沈绪睨了眼屏风那露出的一双眼睛,不自觉弯了弯唇角,「你今日独自来朕的帐内,又失了一次体面,徐国公府究竟有多少体面,朕倒是好奇得很。」

  徐明珠脸色难看,难以置信的看向沈绪,她如此卑微,皇上还是不打算原谅她?

  她眼眶微红,咬着唇,落了两滴泪,捏紧了帕子,「臣女真的别无他意,父亲已有意让我与魏家世子结亲,想必,这件事拖不了太久了……」

  说完,她仔细打量着沈绪的神情,他依旧面无表情,更别说有什麽表示了,她一下子急了,若她自己没有能耐让沈绪对她有几分心思,太后也帮不了她,况且要是父亲真的谈好了她的亲事,一切便成死局了。

  不过她也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操之过急,於是她咬着牙道:「臣女先告辞。」

  左右拖住父亲那边,说什麽也不嫁去魏家,她便还有机会。

  等人走了,芮毓从屏风另一边探出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食盒,「不好吃。」

  沈绪轻笑,顺着她的话说:「我瞧着还可以。」

  小姑娘蹙起眉头,「不好吃的,吃鱼吧,鱼好吃。」

  她将那尾活蹦乱跳的鱼交给赵公公,赵权应了声,催促小厨房拿去做汤。

  徐明珠刚回到自家营帐内,便挨了徐国公一巴掌。

  「你、你可知外头都传你什麽!」

  若不是方才被嘉禾冷嘲热讽了两句,她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倒是清楚了。

  徐明珠苦笑道:「父亲明明知道我倾慕皇上,若不是您逼我,我何至於此?」

  徐国公被气得不轻,她这名声传出去,平阳侯府也是要体面的,又怎麽还能娶她?何况他们国公府向来是书香门第,从来只有别人夸的分儿,这麽一来,他老脸都丢尽了!

  虽然徐明珠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但仔细想想,若是将来能进宫,能得皇上宠爱,又有谁敢说她半句不好?思及此,她更有底气了,「魏家我不嫁,父亲要是不能助女儿进宫,女儿便谁也不嫁!」

  徐国公连连叹气,只觉得女儿着了魔,让人将她锁在营帐中,不许她出门半步。

  可正如徐家父女猜的那般,平阳侯府确实犹豫了。

  原本魏嘉严是同意的,娶谁不是娶,父母亲看着觉得好,他便答应下来,可如今母亲又唉声叹气地说不好,让他稍稍犹豫了一下。

  「要不,还是换回芮家姑娘吧,母亲当时不是也觉得她好?」

  平阳侯夫人一愣,狐疑的睨了魏嘉严一眼,寻思着她儿子怎麽忽然看上芮毓了?

  「你别打芮家的主意,皇上不同意,谁也没辙。」

  魏嘉严没说话,可芮毓同詹书豪走得近,詹书豪那小子怀着什麽心思,他一眼就瞧出来了,那小子可以,怎麽他就不行了?

  此时正在林子里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的詹书豪,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一边吩咐小厮,「一会儿芮姑娘要是来了,吱个声。」这玩意儿,姑娘家可看不得。

  长生立马提醒他,「公子,来了来了。」

  詹书豪腿一屈,翻了个身坐起来,将那话本藏在石头底下。

  谁知芮毓眼尖,淡淡道:「我瞧见了。」

  詹书豪笑着打哈哈,「你瞧见什麽了?今儿个吃鱼不,我去多捞几条送给皇上吧?」

  芮毓点了头,便不再纠缠他偷偷瞧好东西不跟自己分享的事儿了。

  詹书豪绑起裤腿,就在河边摸起了鱼,十足一个浑小子模样,丝毫不顾忌体不体面,长生也跟去帮忙了。

  巧阅想提醒提醒芮毓,莫要跟这样的人来往过甚,可话到嘴边又打住。皇上都没说什麽,她还是别多嘴得好,所幸詹小公子只是没有规矩了些,人是不坏的,嘉慧公主又要常常同其他公主一块儿,姑娘一个人闷着也无聊,权当给姑娘找个玩伴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芮毓蹲了下来,使了点劲儿,将压在石头下的话本抽了出来,她看得认真仔细,这书上全是图,难不成是画册?

  芮毓用食指描了一遍那图的轮廓,翻到书封看了眼,兵法?

  她觉得稀奇,皇上也常常捧着兵书看呀,那书里也是图,却不是这样的图。

  巧阅见她在看书,并未打扰,也没多想这书是从哪儿来的。

  「快放下!」

  身後一声怒喝传来,芮毓吓得不小心扯下一块书角。

  詹书豪跑过来,裤脚还滴着水,手上的鱼扔进桶里,然後从芮毓手中抢过书,红着脸说:「你、你怎麽能看这种书!」

  芮毓莫名其妙的睨他一眼,看他将这本书当宝贝一样藏在胸口,淡淡道:「我看过。」

  詹书豪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

  「兵法,皇上那儿有很多。」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这本,没见过。」

  詹书豪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吓死他了,原来这丫头看不懂啊……不过这倒让他生起了捉弄的心思,他咳了两声,故意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可看不着。」他翻开其中一页,煞有介事地解释道:「这『兵法』,攻的是心,人心。」

  芮毓低头看了一眼,画的是一个小人压在另一个小人身上,「谁的心?」

  他赶忙将书合上,还真不能让她多看,她要是说出去,他詹小公子的面子还要不要?

  他故作高深莫测地道:「算了,跟你也说不清。」

  此时,林子那儿一抹绯色走了过来,顾玉言噙着笑,瞧了两人一眼,「你们还在这儿玩呢,外头可热闹了,皇上给徐明珠赐婚了,赐给谁了你们可知?」

  芮毓难掩惊喜,「徐明珠要嫁给别人了?」

  顾玉言睨她一眼,朝詹书豪说:「赐给平阳侯世子了,今儿个皇上心情不错,说不准还能多成全两桩婚事呢。」

  她说这话,便是想让詹书豪快去求皇上赐婚,早早将芮毓娶回家,也好断了梁锲哥哥的念想,让他知道整个平城最适合他的人,只有她顾玉言。

  顾玉言瞧着詹书豪的脸色,自以为目的达到了,扭头就走。

  詹书豪在她身後笑了两声,忽然偏头问:「你不愿意嫁给我,是不是想嫁给皇上?」

  芮毓迟疑的看向他,并未回答。

  詹书豪自顾自地又道:「你知不知道,嫁给我那是做正室,你要是去宫里,只能做妾,同上百个女人抢一个男人,啧,到底有什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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