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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王木木《夫人驯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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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发表于 2020-1-30 13:46: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夫人驯夫日常》
作者:王木木
系列:蓝海E81901-E819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1月31日

【内容简介】

卷一
穿到书中成了炮灰女配,新婚丈夫还是远近驰名的纨裤,林善舞心好累,
而这傅家宝果然没有愧对他的名字,是家中最会耍宝的家伙,
只是取他手指上一点血沾元帕好交差,他嚎得一副她像在杀人分尸似的,
带个旦角儿回家装亲密想逼她和离,却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不过她很快惊喜地发觉,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好兄弟出馊主意让他在粥里下药恶整她,他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截下了,
他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有,却对她随手编的破草鞋万分珍惜,
嘿嘿,看来距离把他调教成国民好老公的路不会太远了……(敲擀面杖)

卷二
要问傅家宝如今的人生目标,那肯定是──读书赚钱拼圆房!
自从被林善舞「驯服」成功,他就一直想让娘子对自己刮目相看,
读书这一项虽然没办法一蹴可几,但是赚钱可以啊,
左思右想他决定和好友合作养斗鸡,为此还差点把家里值钱的物品给搬空,
可惜朝廷禁令一下,他最后只收获几根鸡毛和挨了板子的红屁股……
相比之下林善舞的胭脂铺子就红火多了,每天数钱数到乐开怀,
只是生意那么好难免遭人妒忌,还有那财大气粗的想整间吃下来,
不但上门强买调制配方,甚至找人诬陷胭脂有毒,毁店铺声誉……

卷三
在让她羞于启齿的动力驱使下,加上她的认真督促,
傅家宝不仅从纨裤变成努力读书练功的上进青年,还通过了县试,
但他那股幼稚劲却没有因此减少,她忙于胭脂生意不小心稍稍忽略了他,
他就装病刷存在感,还指责她对下人比对他还要好,真是冤枉啊,
她这不是把他当「自己人」才这样严厉吗?对个外人她又何必浪费心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平常打他打习惯了(?)还是被他缠着黏着习惯了,
他前往其他县城的学馆为下一阶段的科考做准备时,她竟感到舍不得便跟去了,
打算在那里开间分店,至少夫妻俩能待在一处,
然而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他们夫妻也还没相处够,
就被「不可抗拒」的外力强迫分开,更惨的是,
原主的灵魂见她事业有成、夫妻恩爱,威胁恐吓要夺回自己的身子……



  第一章女侠重生当新娘

  数十名身形衣着不同,但兵器相似的武人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追去。

  而被他们全力搜捕的「毒娘子」,此时正单手抱着一只玉盒,狼狈地躲进一处洞穴中。

  如果此时有人举着火把凑近了看,会惊讶地发现这毒娘子和众人想像中艳丽邪气的面貌不同,她肤色白皙,面容秀美,若不是眉眼间含着江湖人的英气,或许会被人错认成生于闺阁中的千金小姐。

  实际上她也并不是真正的毒娘子,她名叫林善舞,是一个中了剧毒,以致内力无时无刻散发毒性,被迫担了毒娘子全部恶名的无辜人,而真正的毒娘子早在给林善舞下毒时,就被林善舞一剑捅死了。

  倒霉的林善舞在杀死那个对她下毒手的女人时,并不知道她的兵器里有毒,等到发现中毒要找解药时,毒娘子早已经死了。

  这些年她被人当做毒娘子四处追杀,身上的毒又总在月圆之夜折磨她,搅得她满身疲惫。

  她进入洞穴后,不忘用杂草藤蔓掩盖洞口,这个洞穴中还有一具男子尸体,至少死了有两三个时辰,身子都凉了。

  林善舞将他往深处推了推,打算等她恢复后再找个地方将这具陌生男尸葬了。

  她受伤颇重,只能沿着石壁慢慢坐下,而为了引开追兵,她那件白色的外袍已经丢了,此刻身上只有一件暗绿色的衣服,其上有好几处地方被兵器划破,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肤。

  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个,能在那群人的包围中抢到手里这个东西,已叫她欣喜若狂。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叫万灵山,传说中生长着无数天材地宝的洞天福地,是无数武人梦想踏足之地,她原以为这只是个传说,偶然得知武林中一个门派寻到了万灵山的入口,才暗中跟随他们进入,没想到传说是真的,她还在这里寻到了一朵一品圣莲!

  一品圣莲能解百毒,只要服下去,她就能解体内之毒,再也不用背负「毒娘子」之名了!

  林善舞眼中爆出希望的光彩,她打开玉盒,一朵通体雪白、花蕊处微微透出红色的莲花正静静躺在玉盒当中,她没有犹豫,一口将这莲花吞了下去。

  一品圣莲不但能解百毒,还能提升几十年的功力,从今以后,她就不用再四处被人追杀,不用再整日躲躲藏藏了,等伤势痊愈,她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种田织布,或是开个小店,过正常人的日子,再也不要进入江湖……

  她这番畅想还未结束,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绞痛,被她用内力压制的毒性彻底爆发!

  林善舞面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她捂着心口栽倒在地,痛到连运起内力压制毒性的力气也无。

  她这才知道,自己服下的一品圣莲是假的。

  想到夺取这朵圣莲的艰辛,想到她东躲西藏的窘迫,想到每月毒性发作的痛苦……林善舞蜷缩在地上,眼中除了对命运的不甘与怨怼外,还有一丝茫然与悲哀。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活下来啊,为什么连如此卑微的愿望都这么难呢?

  林善舞能清楚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她面前的世界已渐渐暗了下来,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意识越飘越远,林善舞不由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她原本只是个普通人,车祸死后转生到这个武侠世界,一心幻想着当个快意恩仇、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可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那些主角口中轻飘飘一句「江湖险恶」,竟沉重到令她付出性命的代价!

  若是有来生……若是能有来生,她不要再踏入江湖,不要再卷入那么多是非恩怨,只愿做个普通女子,寻个普通人成婚,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吉祥如意秤杆上,福禄寿喜齐相来,命中良缘天注定,红锦挑开成夫妻!新郎官掀盖头啰!」

  乐平县首富傅家宅院中,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敲锣打鼓、喜气盈盈,来来往往之人俱是眉开眼笑。

  一场喜宴从黄昏热闹到半夜,等到管事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忽然听见大少爷院子里传出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有吵嚷的动静远远传来。

  管事心觉不妙,连忙往大少爷的院落走去。只是他刚刚迈进大少爷的院门,还没来得及往里看,迎面就被个急匆匆往外跑的人影给撞了个正着。

  管事年纪大了,被那人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他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竟是大少爷傅家宝。

  只见傅家宝一身大红的新郎服,因着饮了酒,俊俏的面皮上红彤彤一片,而他后头还跟着一群丫鬟仆从,管事定睛一瞧,发现连新房里的喜婆都跟着跑出来了。

  究竟出了何事?

  不等管事询问,傅家宝就推开他,大步往父亲的院子里去了,两个伺候他的家丁连忙几步跟了上去。

  管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贸然凑过去,连忙拉住喜婆问发生了何事。

  那喜婆拍着帕子叹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原委都说了出来。「原先还好好的,大少爷也笑呵呵的,谁料盖头一掀,新郎官就不高兴了,说他要娶的不是这个,还说要找老爷算帐去,这可如何是好?新娘子都给气晕过去了!」

  管事一听喜婆这么说就觉得不妙,后来听到新娘子晕过去更加着急了,想叫人去请大夫,抬头一见头顶贴着大红喜字的灯笼,便觉不妥,又赶紧让人将夫人请过来看看。

  院子里原本闹哄哄的乱成一团,管事左拉右扯,总算把一切安排妥当,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老爷夫人带着大少爷一齐过来了。

  傅老爷走在前头,满脸怒色,傅夫人辛氏陪在身侧,正小声地劝说,傅家宝歪着头,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

  管事的暗暗松口气。

  辛氏带着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进房看新娘子,院子里其他丫鬟仆从全数退了出去,院门关紧,管事站在堂屋门口候着,就听见大少爷和老爷又吵了起来。

  傅家宝嚷嚷说他要娶的是林家的二姑娘,不是大姑娘,这门亲事不作数。

  傅老爷说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拜过堂就是夫妻不容他任性。

  傅家宝便说要和离,把傅老爷气得要抓东西打他。

  傅家宝脖子一抬,指着脑袋道:「你打!往这儿招呼,将我打死了,好叫我下去跟亲娘团聚!」

  听儿子提起过世的原配,傅老爷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傅家宝道:「逆子!你这逆子……」

  管事的见势不妙,正要上前劝说,就见一个婆子从房中奔出,对傅老爷喊道:「老爷,大少爷,大少奶奶醒了!」

  闻言,正梗着脖子跟傅老爷对抗的傅家宝愣了一下,浑身的酒意好似也散了几分。

  傅老爷冷哼道:「新娘子进门第一天就把人给气晕,你倒真是好本事。」

  傅家宝不甘退让,道:「过奖过奖,比不得老头子你。」

  傅老爷瞪他,「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叫人家今后怎么出去见人?」

  傅家宝翻了个白眼,「那盖头下要是二姑娘,今儿个就没有这些糟心事。」

  傅老爷冷笑,「你倒还知道是糟心事。往日里也没见你中意二姑娘,怎的—— 」

  傅家宝打断他的话,「我不中意二姑娘是一回事,说好的二姑娘换成大姑娘又是另一回事。」他撸起袖子,满脸的不耐烦,「成亲这么大的事儿都能换人,哪天你们是不是能把我也给换了?」

  傅老爷气得想要拂袖而去,正巧这时候辛氏从新房中出来,说道:「新娘子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家宝赶紧去看看吧。」

  傅家宝扯着嘴角哼了一声。

  辛氏走近几步,小声对傅老爷道:「今儿个是家宝成亲的日子,你就不要再和他计较了。」又侧头对傅家宝道:「拜过堂就是夫妻了,今后你可要好好对待媳妇。」

  傅家宝烦躁道:「难道还能将人给退回去不成?」眼见老爹又要发怒,他一扭头,率先走了。

  傅老爷瞅见儿子身上的大红喜服,喘了几口气,暗道:今儿个是儿子的大喜日子,且忍一忍,待明日再收拾他!

  于是带着辛氏和一众仆从离开了。

  院子里静了下来,连风吹灯笼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傅家宝方才顶撞傅老爷时嚣张得很,但这会儿站在新房前却有些踌躇起来。

  他此时醉意散了大半,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做得不妥当,但要他低三下四去跟她道歉,他又拉不下脸来。

  可转念一想,他也没做错啊!分明就是林家和他爹联合起来,瞒着他把人给换了,他不跟他们林家计较已经是大度。

  想明白这点,傅家宝又理直气壮起来,抬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身红彤彤的新娘子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傅家宝瞧了一眼,就见新娘子一对清澈的眸子正注视着他。他心中一动,之前没瞧仔细,这会儿再看,这林大姑娘似乎比以前标致了不少。

  他从前一直觉得林二姑娘生得灵秀,但现在看来,娶了林大姑娘也不算亏,毕竟是姊妹俩,倒也不差多少。

  于是傅家宝在摆了酒水果子的桌前坐下,施施然道:「既然已经拜堂成亲,没法再改,我也只能勉强将就了,只要你今后好好服侍本少爷,尽到本分,我就不计较今日这事儿。」说着跷起右脚搭在左膝上,冲那人道:「还不快来给本少爷脱靴洗脚?」

  对面久久未动,傅家宝不满地看过去,就见那坐在床上的新娘子抬着头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傅家宝不禁打了个冷颤,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傅家宝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新娘子,的确是林善舞,却不是他刚刚掀开盖头时见到的那个林大姑娘,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具身体便换了一个魂魄,由富农林家的大姑娘,变成了武侠世界背负「毒娘子」之名的林善舞。

  半个时辰前,林善舞本以为自己死了,可周遭在一片死寂之后,忽然又喧嚣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明明躺在粗砺不平的石洞地面上,可是等她再一次恢复感知时,却感觉身下柔软温暖,好似忽然变作了一方软榻。

  有人救了自己?

  这个猜测尚未确定,林善舞就听见周围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那些声音似乎离她很近,又似乎离她很远,她能隐隐约约听见「新娘」、「少爷」等模糊的词。

  眼皮重得睁不开,林善舞感觉身体一沉,似乎忽然坠入了深渊当中,她下意识想要运起轻功脱离困境,却发觉浑身绵软无力,体内空空如也,竟一丝内力也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面前的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林善舞微露惊愕,只因面前这个女子生着一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就连脖颈下方、锁骨之上的那颗红痣也与她一模一样。

  那女子迅速朝她接近,未等林善舞反应过来,就一脑袋撞到了她额头上。

  此时正虚弱的林善舞被撞得眼冒金星,不由生出几分怒火来,心道这女人好生无礼,若她有剑在手,早就一剑捅了过去。

  她想要将这女子推开,对方的额头却牢牢贴在她额上,下一刻脑中一阵嗡鸣,数不清的陌生记忆在她眼底一一浮现。

  林善舞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眼前这女子的一生。

  这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也叫林善舞,不同的是,对方是富农之女,家中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人称林大姑娘。

  在看惯了江湖尔虞我诈的林善舞眼中,林家家底殷实,一家六口日子宽裕,不愁吃穿,平日里兄弟姊妹虽有些矛盾,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若她能摆脱江湖,生在这样一个家中,不知该有多庆幸。

  但林大姑娘并不觉得这样的家庭值得珍惜,她对这个家甚至是痛恨的。

  因为林氏夫妇偏疼小女儿林善睐,林大姑娘心中十分不忿,平日里没少跟林善睐起争执,林大姑娘为人好强,轻易不肯服软,面对父母也态度强硬,而林善睐生得比她美丽,性子比她柔弱,还时常在林父林母及两个哥哥面前撒娇卖乖,相比之下,家人自然更偏向林善睐。

  于是林大姑娘便觉得林家待她不公,觉得全家都只心疼林善睐,没有人在乎她。

  因此在得知林善睐与乐平县首富长子傅家宝有婚约后,林大姑娘更是妒忌得红了眼睛。

  傅家宝虽然是纨裤,但傅家富裕,嫁给傅家宝就意味着一辈子穿金戴银奴仆环伺,林大姑娘本就觉得父母偏疼林善睐,在得知此事后险些闹上天,林父林母无法,只能跟傅老爷商量换人。

  然而如愿嫁给傅家宝之后,林大姑娘并没有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傅家的钱财全都把持在傅老爷手里,傅家宝的月钱虽然多,但他好赌好玩,往往钱财刚到手就花了个精光,更不可能为她花钱。林大姑娘又哭又闹也劝不动傅家宝,索性死了心思,专心过自己的日子,毕竟身为傅家长媳,帐房每个月都会支给她一些钱,足够她花用了。

  可是不到两年,被她抢了亲事的林善睐就被抬进王府,成了裕王侍妾,入王府五年间更是步步攀升,飞上枝头成为了王妃,还诞下了龙凤胎。反观林大姑娘却因为七年无子被傅家宝休弃,此后穷困潦倒,含恨而终。

  若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令林大姑娘生出无边怨气的是,在她死后才知道,原来这世界只是一本书,书中女主角是她的妹妹林善睐,而她只是一个心思恶毒的炮灰女配,在死后被无数读者唾骂,还有人嫌她死得太过痛快。

  得知这一切,林大姑娘就发疯了,她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能将一切重来一次,却也知道自己没能力让那些人得到「报应」,于是召来了林善舞的魂魄,让她代替她复仇。

  「我要傅家倾家荡产,傅家宝流落街头,凄惨死去;还要毁掉林善睐的脸,看那个贱人还有什么资格进王府!」

  林大姑娘说完,见林善舞一言不发,继续道:「只要你照做,这具身体以后就是你的。」

  林善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拒绝。」

  满以为她会欣喜若狂的林大姑娘僵住了。

  林善舞道:「你的确可怜,但这跟傅家、跟林善睐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他们过得比你好,你就要害他们?」

  林大姑娘几近疯狂,「傅家宝休了我,林善睐成了王妃却不帮扶我!要是他们哪个肯伸手拉我一把,我又怎么会落到那个地步?」

  「傅家宝会跟你和离,是因为你七年无子。」林善舞冷冷道:「更何况……没有谁必须帮你。」

  江湖上那十几年的历练告诉林善舞,身在哪个地方,就要守哪个地方的规矩,跟大环境对抗是没有好下场的,而她在那段记忆里看到,傅家宝只是跟她和离,并不是休弃她,但显然林大姑娘将那封放妻书当做了耻辱。

  林大姑娘要是能理解林善舞的话,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她拽住林善舞,「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否则你会立刻魂飞魄散。」

  林善舞还是摇头,她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别的不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这林大姑娘色厉内荏,那魂飞魄散的说法不一定是真的。再者,她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有底线在,绝不会为了自己苟活去害无辜的人,若是这样,即便她靠着林大姑娘的身体活了下来,也会日日良心不安。

  林大姑娘死死抓着林善舞,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又是一番威逼利诱,但林善舞始终面色淡然,仿佛这世上除了生死,再没有东西能令她动容。

  见林善舞不为所动,林大姑娘瞪着她的目光里充满怨毒。

  这时,总算积蓄到足够力量的林善舞一掌将林大姑娘远远推开。

  被推倒在地的林大姑娘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吼,「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咚!咚!两道钟声响起,林大姑娘的身影渐渐淡去消失,而林善舞也在一阵剧痛中睁开了眼睛。

  一个面容粗糙的婆子正使劲掐着她的人中,见她睁开眼睛,立刻高兴地喊道:「夫人,大少奶奶醒过来了!」

  婆子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身着靛青衣裙的妇人接近。

  林善舞身体依旧绵软无力,她的目光在来人面上扫过,认出这是傅老爷的继室辛氏。

  辛氏询问了一番她的情况,见她没有大碍后又温言安抚了几句,大意是说她身边那名婆子颇懂几分医理,今儿个又是大喜的日子,让她不要跟傅家宝计较。

  林善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辛氏,心头疑惑萦绕,她觉得很奇怪,自己一个孤魂野鬼就这么占了林大姑娘的身子?偏偏冥冥之中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好好生活下去,不必顾忌林大姑娘云云。

  自己……就这么活了下来?

  林大姑娘既然能让自己重生,为什么不亲自复仇,是不想还是不能?自己真的是她召唤来的?她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上辈子怎么会不得善终?真的只是因为剧情安排?林大姑娘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想到消失的林大姑娘,她不由动了动身子,却惊讶地发现,除了有些乏力外,她对这具身体使用自如,仿佛这本就是她的。

  新房里那些人都退了出去,林善舞坐在床上,把双手张开来又合上,来来回回做了好几次,心里有些疑惑又控制不住地泛起欣喜。她不想去管那些弄不明白的事儿了,也不想管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书,能活一天是一天,就算只有一天能活,她也要把日子过好!

  林善舞含着对未来的期待,迎来了这具身体的丈夫,步伐虚浮、肩膀不齐,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傅家宝。

  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身形矫健挺拔、步履坚定稳重,林善舞见多了武林人,再看这傅家宝便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是富家子弟,瞧着更像是街头混子。

  听到傅家宝叫她过去洗脚,林善舞目光冰冷,嘴角却缓缓地、慢慢地勾起了笑。

  她对傅家宝道:「我不是奴婢,不会给你洗脚。」

  傅家宝也不知怎的,把跷起来的脚放了回去,下意识把双手放在膝上,而后又觉得莫名其妙,于是挺胸,抬着下巴道:「能让你服侍本少爷那是给你脸面,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善舞面上笑意更深,她对傅家宝道:「你过来。」

  傅家宝一边眉头挑起,不悦道:「你没腿吗?自己走过来。」

  林善舞此时的身体还有些乏力,她摇头道:「那可不行,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得在这张床上服侍夫君。」言下之意,下床是不可能的。

  听到「洞房花烛夜」这五个字,傅家宝耳朵一红,再看林善舞,顿时觉得身上热了几分。

  听说那事儿特别爽!

  怀着幻想,傅家宝轻咳了一声,说道:「看在你方才晕过去的分上,本少爷今儿个就纵容你一次。」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急不可耐地脱衣服,「不过下不为例,明日本少爷就要给你立规矩,你可要好好……」

  话音未落,傅家宝的身体停住了,因为林善舞在他接近的那一刻,将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住了他的穴道。

  傅家宝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本少爷怎么动不了了?

  林善舞这具身体力气虽然不足,但傅家宝是个体质比普通人还差的纨裤子弟,定住他一段时间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在傅家宝震惊又害怕的目光里,将人推倒在床上,而后拔下头顶的簪子,毫不犹豫戳破了他的食指。

  傅家宝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但他根本动不了,俨然一头待宰的羔羊,只能无助又恐惧地看着神情冷漠、手持凶器的林善舞,「你……你干什么?」

  林善舞又是微微一笑,只是眼神非常冷漠,她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刻意做出几分亲昵来,这反差吓得傅家宝险些二度叫出来。

  「夫君,我服侍你洞房呢。」说着抓起盖头塞进傅家宝嘴里,又毫不留情地扎了傅家宝两下,挤出鲜血抹在元帕上。

  扔下疼得泪眼汪汪的傅家宝,她对着帕子喃喃自语,「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应该能骗过别人吧。」

  林善舞没做过那事,实在没有经验,转念一想,若是骗不过,到时候再编理由就是,她有什么可怕的?

  第二章指证妖妇没人信

  解决傅家宝后,林善舞便盘膝坐好开始调息,过了半晌,她睁开眼睛,面上露出几分遗憾来。

  她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但这具身体的资质极差,而且体质偏弱,就算她一辈子苦练,也达不到前世的水准。

  但转念一想,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而且这个世界并没有武功,最厉害的人也就比常人更健壮、耐力更高、力气更大一些罢了,只要她的功力能达到前世的一成,在这个世界也无须担心自身安全了。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分是傅家的长媳,林大姑娘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只要她不作死,还是能好好地活下去的。这么想来,她有了安稳的身分和生活,脱离了江湖,又已经和普通人傅家宝成了亲,岂非已经实现了上辈子最大的愿望?

  只是傅家宝这个人……林善舞被林大姑娘灌输记忆时,看过一部分那书的内容,虽说林大姑娘在书里只是个炮灰女配,关于她和傅家宝的着笔不多,但只是那寥寥数语,就足够林善舞了解一些情况了。

  傅家是商户,家中经营什么行当书里没说,但能做到乐平县首富,想来产业是极多的。不过傅家虽然有钱,人口却简单,主子只有四位,傅老爷夫妇,傅家宝和他弟弟傅周。傅家宝是原配所出,傅周是继室辛氏的儿子,两人相差两岁,性情却天差地别。

  傅周是个读书人,勤学上进,已经有了秀才功名,而比傅周大两岁的傅家宝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纨裤,除了嫖以外,其他恶习沾了个七七八八,花钱如流水还不思进取,与傅老爷的关系极差,三天两头不着家,常常把傅老爷气得想打死他。

  林善舞回头瞥了傅家宝一眼,事实证明,傅家宝的确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打他的能力。

  嘴里塞了盖头,疼得想要飙泪的傅家宝见那女魔头竟然回头看他,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善舞伸手往傅家宝脉上一搭,确定这人是真晕而不是装晕以后,心里对傅家宝的评价又往下跌了一层。身体差、没有上进心、恶习一堆也算罢了,胆子竟然比老鼠还小,这人要是混江湖,肯定活不过七天。

  不过这人晕过去的样子倒显得乖巧,半点看不出清醒时惹人讨厌的模样,若是凭这副俊俏的面皮找个靠山,在江湖上保住性命倒也不是不可能。

  在林大姑娘的记忆以及那本书里,傅家宝一无是处,但在林善舞看来,撇除掉那些恶习,傅家宝这人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家境富裕、相貌俊俏不说,还难得是个专一之人,在那本书里,男主角在娶女主角之前就已经有了王妃,还有侍妾七八名,纳了女主角之后还收了兄弟送的四名小妾,后院里虽没有儿子,却有好几个庶女。

  而傅家宝跟林大姑娘成亲几年,即使林大姑娘无子,傅家宝也从来没有纳妾,直到七年后才和她和离,这其中傅家宝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林大姑娘却一心觉得傅家宝对不起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等等,林大姑娘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认为是傅家宝欠了她?难道林大姑娘无子的原因是因为傅家宝……她的目光不由往傅家宝下面瞄了瞄。

  仔细一想,傅家宝作为一个纨裤,纨裤该有的毛病他都有,没理由独独放过「色」字,难道真是因为他不举?

  但是不对,方才她说洞房的时候,傅家宝分明一脸急色,根本不像是不举。林善舞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傅家宝,一副沉思之态。

  屋子里喜烛还在燃烧,一身红色嫁衣、眉眼间聚着英气的女子在烛光下面无表情,显出几分森冷之色,若是傅家宝此时醒过来,没准儿又会被吓晕过去。

  林善舞在想,她该怎么把傅家宝变成她心目中合格的丈夫。

  在江湖中漂泊得越久,她就越懂得一个人的孤独,也就越发渴望组建一个和睦的家庭。她当然可以找比傅家宝更好的人,但是其中需要耗费的精力可不小,再者,她现在的身分是傅家宝的妻子,以这个时代的风俗礼教,除非傅家宝休了她或是与她和离,否则她是很难脱离这个身分的,那她又何必费心费力舍近求远?

  何况,再去找一个人也未必就有眼前这人好。傅家宝好歹有一张耐看的皮相,且身家清白知根知底,年纪又才十八,好好调教一番未必就会比别人差。

  掐了一把傅家宝的脸,林善舞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如果让此刻的傅家宝知道林善舞看中他的原因,一定会立刻划破自己的脸,可惜呀,世事是没有如果的……

  次日,卯时四刻,天刚刚亮,便有一名婆子带着两名丫鬟,来到了大少爷居住的东院。

  昨晚那么一闹,东院里没人敢待,守夜的下人也只敢在院门外守着,但今日大少爷得带着新妇去正院敬茶,这些下人心里再不愿也只能忐忑地走进东院。

  婆子边走边小声道:「这两日大少爷心情不好,你们凡事都要小心点,还有昨晚的事儿,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两名丫鬟昨天晚上已经被人耳提面命过了,听了这话,立刻乖顺道:「费嬷嬷放心,我们晓得。」

  费嬷嬷这才点头,三人走到新房前,刚要敲门,忽然听见新房里传出一声惊叫,是大少爷的声音!

  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由内打开,傅家宝仍然穿着昨晚的喜服,一边往外跑一边喊救命。

  费嬷嬷心中一惊,在这宅子里难不成还有人敢害大少爷?她正要追上去,忽然发现大少爷手里还挥着一条……

  费嬷嬷盯着看了一眼,随即老脸一红,欲要追过去的步子也僵在了原地。

  荒唐!真是荒唐!大少爷怎能举着用过的元帕到处跑!

  她立刻吩咐道:「快,快去拦住大少爷!」

  两个小丫鬟不懂事,不晓得那是元帕,瞧见那上头有血,还以为大少爷受伤了,赶忙追上去。

  林善舞就是在这时踏出了新房。

  她醒得很早,洗漱过后就一直坐在房里练功,等到天亮时,傅家宝醒来,一见到她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出去,还不忘拿上元帕,她实在无法理解傅家宝的想法。

  认出门口的费嬷嬷就是昨晚掐她人中的那个婆子,林善舞礼貌一笑,又做出难为情的模样,「大少爷他……刚刚……」似乎是难以启齿,她闭上了嘴。

  费嬷嬷却一脸感同身受的模样,对林善舞道:「大少奶奶不必担心,大少爷是往正院的方向去,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林善舞点头,跟在费嬷嬷身后,两人快步往正院的方向走。

  作为乐平县首富,傅家的宅子自然是很大的,后宅中除了傅老爷居住的正院外,还有东西二院,分别是傅家宝和傅周的居所,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排屋子,大部分作为囤货的库房,剩下的则是客房和下人的居所。

  不过宅子虽大,修葺得却不算精致,看得出傅老爷不是个喜好奢华的,却不知怎的养出傅家宝这么一个大手大脚的纨裤。

  那两个丫鬟还是没能拦住傅家宝,而傅家宝也完全没有发现沿途那些下人们异样的目光,他一路冲进了正院,举着手里的元帕展示在傅老爷和辛氏面前。

  他大声喊道:「林善舞要杀我!这是证据!」

  眼前的画面太过震惊,傅老爷和辛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刚刚跟着费嬷嬷赶过来的林善舞体贴地轻咳一声,才将两人的神志唤回来。

  一回过神,傅老爷就瞪了傅家宝一下,怒道:「不成体统!还不快将这东西收起来!」

  辛氏则微微低头,轻声道:「家宝,老爷说得对,你快把它收起来吧。」

  傅家宝不敢置信道:「你们不相信我?这明明就是林善舞要害我的证据!」

  众人一时无言,林善舞几步走进堂屋中,先是对着傅老爷和辛氏行了一礼,才转向傅家宝,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然而傅家宝听了,却仿佛又被簪子扎了一下,惊得往旁边一跳,指着林善舞喊道:「女魔头!你休要过来!」

  傅老爷本来就觉得尴尬,这会儿见儿媳走了进来,再看看儿子还举着元帕的样子,更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把傅家宝手里的东西夺下来扔掉,再找个地方将傅家宝给塞进去,省得他丢脸丢到外头去。

  他看着仍旧穿着昨晚那套喜服,衣裳还滚出许多褶皱的傅家宝,斥道:「那是你媳妇,好好说话!儿媳怎么会害你?」

  傅家宝伸出昨晚被林善舞扎了三次的指头,又比着手里的元帕叫道:「她昨晚拿簪子扎我,还把血抹到这帕子上……」说着说着,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接着道:「还有还有,她是个妖女,会妖术!她手指头碰我一下,我浑身就都动不了了,她一定不是林善舞,她是个妖怪!」

  听着傅家宝一口一个妖女,一口一个妖怪,林善舞嘴角弯起的弧度垂了下去,看着傅家宝的目光里也添了几分冷意。

  傅家宝被她这么一看,立刻回忆起昨晚的阴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他就想起来这是大白天,他身边有其他人,外头还有那么多丫鬟家丁,一嗓子就能喊过来一长串,他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又往前一步,指着林善舞对傅老爷他们道:「你们看看,我就说她是个妖女,哪有人会有这么吓人的眼神!」

  傅老爷又看了林善舞一眼,见她垂着眼睛、默默无言地站着,模样瞧着有些可怜,心中对儿子越发不满,「什么妖术?什么一指头碰一下就动不了?我看你是昨晚酒吃多了发胡梦,再胡言乱语,为父就将你关入祠堂!」

  若是往日,傅家宝听见傅老爷要将他关入祠堂,早就跳起来跟傅老爷吵上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一心想让众人相信林善舞要害他,于是抬着手指、举着元帕走近傅老爷,「我这手指头就是被她用簪子扎的!不信你们看看。」

  没等他走到傅老爷跟前,林善舞就开口了,她神情冷淡,话语中也透着冷意,对傅老爷道:「傅伯伯,如果傅家不想要我这个媳妇,直说便是,我自会离去,何必让傅家宝说这些荒谬的话来毁掉我的名声。」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傅老爷和辛氏不提,同样站在堂屋里的费嬷嬷,以及堂屋外头竖着耳朵偷听动静的下人们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事实上,跟傅老爷一样,他们也不相信大少爷说的话,不说大少爷平日里就是个啥事都敢做的纨裤,便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样知书达礼,他们也不敢信啊!

  点一下就动不了,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事儿?肯定是大少爷对新娘子从二姑娘换成大姑娘这事儿还存有芥蒂,故意说这些话给大少奶奶难堪。

  虽然如此,但他们心里并不同情大少奶奶,因为他们也觉得林家这事儿做得不厚道,本来林家女嫁入傅家便是高嫁了,婚期将近时竟然还换人,这也太不把他们傅家放在眼里了!

  他们本来便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听大少奶奶不卑不亢的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事儿本就是林家理亏,为什么大少奶奶还敢这么硬气?难道这门亲事还另有隐情?

  傅老爷劝道:「儿媳,家宝只是孩子心性,他是一时心急,昏了头才会说出这些胡话,我们傅家是诚心想娶你这个媳妇的,并非刻意要赶你走,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这句话「安抚」了林善舞,却叫傅家宝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他急急道:「老头子你什么意思?这恶女要害我你不管,反而帮着她说话?」

  傅老爷侧头看他,厉声道:「林家于咱们傅家有恩,这门亲事是你祖父求着林家定下来的,原本定的是二姑娘不错,只是二姑娘今年才十五,林家舍不得,想多留两年,也不愿耽误你,本来想取消婚约,是我还想与林家结亲,亲家公才提议换成大姑娘的。在这门亲事上,林家没有对不起咱们傅家,儿媳更没有对不起你,你日后要好好对待她,再也不可无理取闹!」

  其他人听了这番话,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老爷放着城里这么多富户的千金不求娶,偏偏选中了林家,难怪林家敢换人,原来其中还有这番缘由。

  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定下的,老太爷在世时傅家远没有如今富裕,是老爷继承家业后才兴旺起来的,而林家连着三代都是富农,那个时候朝廷还未准许商户参加科考,商人的地位比现在可低多了,以当时的情形来看,能结下婚约可是傅家高攀了林家。

  想明白这点,这些下人们看向林善舞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佩与同情,同情大少奶奶不容易,嫁进来第一天就要被大少爷刁难;敬佩大少奶奶一个新嫁娘,在遭受了这样一番诽谤之后还能不哭不闹从容镇定,这样看来林家的家风果然不错啊!难怪老爷宁可换人也要维系这门亲事。

  而傅家宝……他已经快要被气死了!他劳心劳力,趁女魔头放松警惕时抢了元帕出来当证据,他担心被女魔头抓住,一路不顾他人的目光抓着元帕大喊大叫,结果不但没有人相信他,全都倒戈女魔头,还把他关进了祠堂里!

  被两个下人押着跪在祠堂时,傅家宝简直都要憋屈死了,他挣扎着摆脱那两个下人,大声道:「我没有骗人,林善舞就是会妖术,你们看我被她扎破的指头……」

  下一刻,他抬起的手被下人阿麦按了下去。

  阿麦无奈道:「大少爷,虽然换了人,但大少奶奶瞧着就是个好女子,您堂堂大丈夫,就算不喜欢大少奶奶,也不必非得跟大少奶奶过不去呀。」

  他和另一人叹了口气,趁大少爷不注意迅速跑出祠堂关上大门,还手脚麻利地上了锁。

  下一刻,大门内就传出砰砰砰的撞门声以及傅家宝的大喊大叫。

  两人不禁缩了缩脖子,心想大少爷对不住了,这都是老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啊!

  阿麦壮着胆子冲门内喊道:「大少爷,您就别白费功夫了,老爷说了要关您一日,就绝没有人敢放您出来。不过您放心,等时辰一到,小的立刻就放您出来,到时候您让小的驮着您出来都成!」

  说完,两人也不管傅家宝的反应,脚下生风地溜走了……

  此时的林善舞已经给傅老爷和辛氏敬完茶,正被辛氏拉着说话。

  辛氏是继室,身分上有些尴尬,跟傅家宝的关系又不怎么好,因此说的也都是些让她和傅家宝好生相处培养感情之类的话,林善舞一边面带微笑地应付着,一边分心想到了别处。

  她虽然看到了林大姑娘的记忆,但那些画面动得太快,况且林大姑娘也并没有将前生所有记忆事无巨细地展示给她看,因此她并不知道林家和傅家的渊源,会说出那番话也只是注意到了林傅两家婚事的疑点。

  林家虽说是富农,但都是在啃祖宗本儿,这一代家中只有七十亩田地、两头牛和一头驴,家境只能算殷实,跟乐平县首富傅家之间差了起码十个这样的富农,两家门第不相当,能结亲本来就有些奇怪,更何况林家还能说服傅老爷瞒着傅家宝换人,这就更奇怪了。

  林善舞猜测,这其中一定有书中未曾提及的渊源,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话,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林善舞暗道:这样一来,她在傅家的地位彻底稳固,也不必再烦心有下人用那种异样的目光看她了。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她现在虽没有了功力,这份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感知可不会丢,一路从东院走过来之时,自然不会错过那些下人暗中注视的目光。

  虽说只是些下人,但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林善舞是从江湖中厮杀出来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细微之处。

  心中念头刚刚转了个弯,她就听见堂屋外传来一道年轻清朗的声音,是傅家二少爷傅周到了。

  傅周的相貌不像傅老爷,倒更像辛氏,他穿着月白色长袍,头发束得规规整整,一进来就先跟傅老爷和辛氏行礼,然后才问候她这个新过门的嫂子。

  傅周昨天喜宴上喝多了酒,起得便有些晚了,听说正院这边发生的事才急急赶过来,一来就替傅家宝向傅老爷求情,「大哥成亲第二天就被关祠堂,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傅老爷正在气头上,当然不肯答应。

  林善舞道:「公公,小叔说得对,还是放夫君出来吧,他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一副不计前嫌为丈夫考虑的模样。

  傅老爷神色缓了缓,却还是没有答应。

  傅周便道:「父亲,大哥与大嫂毕竟是夫妻,若是大哥知道大嫂冰释前嫌替他求情,他一定会念大嫂的好,说不定过些时日他们夫妻便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傅老爷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一行四人便朝着祠堂去了,谁料他们打开祠堂大门一看,里头除了祖宗牌位外空空如也,而窗户却大大敞开着,傅家宝竟敢跳窗逃走!

  傅老爷脸色一沉,怒气更盛,恨铁不成钢道:「这逆子—— 」

  第三章得知武侠的存在

  傅家宝逃出傅家以后去了哪里?那当然是第一时间去投奔他的好兄弟了。

  傅家祠堂建得比其他地方高,窗户自然也修得高,傅家宝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要担心被人发现,爬上窗户后赶紧跳了下去,一不小心就给崴了脚。

  他低低咒骂了一句,不过逃出生天的喜悦盖住了脚上的疼痛。

  他扒掉皱巴巴的外袍,踢掉脚上用红线绣出花纹的鞋子,只穿着曙色的单衣、踩着袜子就跑上了街。

  街上时不时有人看他,不过傅家宝毫不在乎,傅家其他人都已经被那个女魔头蛊惑了,他一个人斗不过,得赶紧找他那两个好兄弟相助才是。

  那两人住的地方离傅家有些远,傅家宝跑到一半时忽然被人叫住,他一抬头,就见好兄弟站在香满楼二楼,正冲他招手,一个一身红衣花枝招展,一个一身青衣满脸精明,活似窑子里揽客的姑娘和龟公。

  傅家宝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得哆嗦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下香满楼的招牌,是间青楼。

  他有些犹豫,成亲了去青楼似乎不太好,但下一刻,傅家宝回忆起林善舞那张在烛光下阴森可怕的脸,他又哆嗦了一下,立刻抬脚跨进了香满楼。

  保命要紧!他就不信那女魔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青楼!

  上了楼,两个好兄弟这才发现他不但没穿外衣,连鞋子都没有,不由有些惊异,惊异过后又齐齐退了一步。

  傅家宝一早醒来就着急慌忙的要拆穿女魔头,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进了包厢以后他见桌子上有茶壶,直接捧过来掀开茶盖咕噜噜灌了好几口,解渴后他拿袖子一抹嘴,爽快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好兄弟正站在两步外盯着他,不由擦了下脸,「怎么了?」

  红衣的是史寇,跟傅家宝同岁,是乐平县中家业仅次于傅家的史家次子,青衣的是明景,县令的第三子。这两人和傅家宝混了有三五年了,交情非同一般。

  史寇打量傅家宝一眼,怀疑道:「你真是傅家宝,不是江湖人易容出来骗我和明兄的?」

  明景接着道:「先别解释,你身上处处都是破绽。傅兄爱洁,平日里不打理得衣冠整洁绝不出门,至于你……」瞄了眼他脏兮兮的袜子,又瞥了眼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还未洗去的眼垢,同样面露怀疑。

  傅家宝拍了下桌子,问道:「什么易容?史寇又淘到好书了?快拿来给我品品!」他眼睛发亮,俨然已经把女魔头那事儿给忘了。

  闻言,史寇和明景总算放下心来,立刻拿出好书来给傅家宝分享。

  原来这三人能凑到一起去,纯粹是因为志同道合——爱看书,当然,他们爱看的全都是对仕途无用,会被那些老学究斥责玩物丧志的话本。

  从前三人钟爱各种志怪神异话本,近几月市面上忽然出现一种名为「武侠」的话本,写的是江湖武林的故事,书中大侠路见不平、为国为民的豪情,叫三人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钻进这书里,也成为一名飞檐走壁、义薄云天的大侠。

  史寇兴奋道:「这一本是月川先生新出的,一出来就卖断货了,还是明兄手眼通天才能抢到一本。」

  明景轻咳了一下,说道:「不过是向书肆说明了我爹的身分,才能让书肆留下一本。」

  傅家宝叹道:「能有一本也值了,明兄你看完了没?借我回去誊抄一份。」

  明景刚刚点头,就见史寇两指并拢,往傅家宝身上戳去。

  傅家宝正要翻开书看,就见史寇摆出和那女魔头同样的手势朝他戳过来,他脸色一白,瞬间回忆起女魔头带给他的阴影,下意识抓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史寇捂着手痛叫一声,要不是两人交情好,他此刻就抄起胡床砸过去了。

  还是明景反应快,连忙按住傅家宝道:「傅兄,这是史兄在书中学到的点穴术,跟你闹着玩呐!」

  点穴术?傅家宝茫然地看着他。

  原来月川先生新出的这一期话本子里,提到了侠士行走江湖时经常用到的手段,分别是易容术和点穴术。

  相比起傅家宝和明景,史寇对这武侠话本的痴迷更深,不但模仿书中主角的衣着,还学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点穴手法,本来只是想展示给傅家宝看,没想到傅家宝反应这么大。

  既然解释清楚,傅家宝便道歉赔礼,两人就又和好如初了。

  史寇站起身,向傅家宝展示他找裁缝做好的绯衣,还有和书中主角同样的红枫叶发带,问他像不像。

  傅家宝还在为点穴术吃惊,见状只是敷衍地称赞了两句。

  明景见他神思恍惚,便问道:「傅兄新婚燕尔,怎么不在家中陪伴娇妻,何以这副模样出来?」

  这句话也是史寇想问的。

  傅家宝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想要寻求两人帮助,只是现在他们齐齐盯着他,傅家宝却无心作答,他快速翻阅着手里的话本子,发现书中果真有「点穴术」,而且他中招的感觉也跟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顿时大受震动。

  难道他一直想错了?林善舞不是女魔头,她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江湖人?

  他又仔细回想着从昨夜到现在林善舞的言行,她的确是拿簪子戳他,可她似乎只是想在圆房上作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举动……所以真是他误会了?

  若是在此之前,傅家宝发现书中侠士成了真的,那他肯定会喜出望外地扑过去拜师,但是现在这个武功高手变成了林善舞,他顿时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莫非他今后要日日屈服在林善舞的淫威之下?

  见傅家宝面色越来越难看,明景问他是否有什么难处?

  傅家宝现在是不敢叫两人帮忙了,书中那些武林高手杀人越货毫不眨眼,林善舞一看就不是那种正义侠士,万一她一怒之下暗中伤害他这两个兄弟怎么办?傅家宝虽然纨裤,好歹还是有良心的,怎么可能拖累兄弟涉险?

  但回忆起林善舞昨晚拿簪子戳他时的那股狠辣劲,傅家宝又哆嗦了一下,思量了半晌,他犹豫地问道:「怎样能让林……娘子与我和离?」

  听了这话,史寇和明景两人沉默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傅家宝不过成亲第二日便想要和离。

  史寇问道:「傅兄既然想和离,为何不主动提?」毕竟让一个女人提出和离也太过分了。

  闻言,傅家宝一脸苦涩,他……他不敢啊!

  史寇和明景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看着傅家宝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三人在香满楼商量时,林善舞这边收到了傅家宝进青楼的消息。

  她面上冷淡,心中却冷笑,成婚第二日就敢上青楼,看来是她对他太好了。

  跑来向林善舞告密的丫鬟叫阿红,她只是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平日里还要去厨房帮忙,因为地位低,老是被其他丫鬟支使着做事。

  今早她又被差去买东西,刚一上街就看见大少爷衣裳不整地在街上跑,阿红连忙跟了过去,就见大少爷进了一座挂了粉灯笼的小楼。阿红听人说,那是青楼。

  要换做其他女子,连从青楼前边走过都嫌脏了眼,但阿红不同,她出身贫苦,幼时能为了争一个馒头滚得满身是泥,莫说只是从青楼附近走过,就算让她进青楼当丫鬟,只要吃饱给钱她也愿意去干。

  当然,她现在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自然不会自甘堕落去青楼那种地方伺候妓子,但是在看见大少爷进了青楼后,她却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往上爬的机会来了!

  她走近一些,努力记住那青楼牌匾上的字,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找了机会,把那三个字写给大少奶奶看。

  「大少奶奶,大少爷就是去了这个地方。」

  林善舞看了一眼桌上用水画出来的字,低声念道:「香满楼?」

  阿红暗暗记住,原来这三个字这么念。

  阿红是偏远地方乡下人,被买进傅家没多久,但是乐平县附近谁不知道香满楼是什么地方?

  听见傅家宝竟然去了香满楼,林善舞的神情便黯淡了下来,但在丫鬟面前,她很快就收敛了那点失态,温和地对她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赶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赏赐?」

  阿红还是第一次被主子道谢呢,她心跳快了些,小心翼翼道:「奴婢想到院子里伺候。」

  林善舞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点头道:「好,过两日我就找机会让你进东院。」

  阿红闻言大喜,连忙跪下来磕了个头,「谢谢大少奶奶!」

  林善舞将这个只有十四岁的瘦小丫头扶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就让她下去了。

  阿红出去时,抚着被摸的地方,脸有些红,心也兴奋得怦怦跳着,她终于可以进东院了!只是想到大少奶奶,她又不免觉得疑惑,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大少奶奶这样好看又脾气好的人,这样好的大少奶奶,大少爷为什么不喜欢呢?

  阿红一出去,林善舞面上的温和就消失了,她抿着唇,开始思量怎么对付傅家宝。

  傅家宝现在是她的丈夫,不管关上门来她怎么对他,在外面时还是要给傅家宝一些颜面,不能逼得太紧,以免傅家宝怨恨她,更不能放得太松,否则傅家宝就会轻慢她,这个尺度要如何把握,还得好好斟酌。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肯定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不想让任何人的举动和闲言碎语干扰她安宁的生活。虽说这一切对于没有经验的林善舞来说有些难,但再难也总好过在江湖中拼杀躲藏的日子。

  脑子里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过了几遍,就听见屋外有丫鬟喊她。

  林善舞叫人进来,问有什么事。

  那丫鬟便道:「大少奶奶,夫人请您待会儿去花园用饭。」

  林善舞这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她问:「什么时候?」

  那丫鬟回道:「一刻钟之后。」

  林善舞点头,丫鬟便下去了。看着这丫鬟离开的背影,她心道:这傅家处处都是陌生的,还是要培养几个自己的人手才行。

  提起人手,她就想到阿红,这丫头看着是个机灵的,暂时收来用,不过一个太少,还是得再找两个。

  心里想着事,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在妆盒里挑拣了一番,找出一支素雅的梅花银簪戴上,又整理了一番林大姑娘的箱笼。

  因为林大姑娘是逼着父母换人的,林父林母虽说依了她,但心中已经有了不满,那原本备好了让林善睐带进傅家的嫁妆便减了五成,到林大姑娘手上时只有五亩地、一间地段偏僻的铺子和银两,除了这些银子外,还有一些铜钱、金饼子等等。

  林家虽说是富农,但能拿出田地和铺子已经是极好的了,哪里有那么多金银给一个并不喜欢的女儿做陪嫁,那都是傅家送的聘金,其中包括铜钱、五十两银子和一些金瓜子金饼子。

  林家虽然扣下了一半嫁妆,但为了让女儿嫁过去之后不被看轻,还是将大部分傅家送过来的聘金送给女儿当嫁妆,可以说,在这桩婚事里,林家父母不但占不到半点便宜,还送了铺子和田地出去,但林大姑娘对此并不满意,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那么大的虚荣心。

  林善舞将这些东西一一清点完毕,而后将绝大部分金银封存,只取出一小部分备用。这些金银她并不打算用,等她赚到了钱,还会把花掉的补上去,等有机会,再将这些金银还给林家和傅家。

  处理妥当后,时间也到了,林善舞往眼睫上洒了点水,又把眼睛揉红,才去了花园。

  早上辛氏就带着她将傅家都认了一遍,她自然知道花园在哪儿。

  等她到的时候,傅老爷和辛氏以及傅周已经在了,见她来了,辛氏笑着招呼道:「善舞来了,快,坐我这边。」

  林善舞含笑点头,刚刚落坐,就听傅老爷问道:「儿媳,你这眼睛怎么了?」

  林善舞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没什么,是我自己揉红的。」

  傅老爷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对身侧站着的管家喊道:「派人去找,看那逆子去了什么地方!」

  管家连忙点头下去。

  林善舞则在辛氏的招呼下拿起筷子,见公公婆婆都动了菜,才跟着吃起饭来。

  咀嚼着嘴里香喷喷的饭菜,林善舞眉目舒展开来,心情很好地想,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她再也不要过那种打打杀杀、居无定所的生活,如果傅家宝能早日听话那就更好了。

  一顿饭吃完,管家也回来了,凑到傅老爷身边说了两句。

  傅老爷本已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怒得拍了下桌子,「这逆子竟然敢……」话说到一半,他瞧见了坐在旁边眼圈泛红的儿媳,顿时停住了,只对三人道:「我出去一趟。」话毕就带着管家匆匆出门了。

  林善舞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微微垂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来……

  傅家人用午饭时,香满楼里,傅家宝三人也吃上了。

  不过三人嫌弃香满楼的酒不好喝,就只用了些菜,史寇和明景两人一边吃一边还给傅家宝出谋划策。

  「女人嘛,所图就那么几样。」史寇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一是丈夫,一是孩子。你不睡她,不给她孩子,时日一长,她自然就慌了,这么一慌,肯定就得来讨好你,你只要不为所动,让她心如死灰,这么一年两年下来,她受不住自然就会想和离了。」

  傅家宝幻想了一番林善舞为了孩子要死要活的样子,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怀疑道:「真能管用?」

  史寇拍拍胸膛保证道:「自然管用,我娘就是这么对付我爹那些侍妾的,刚开始她们一个个嚣张得很,连着几年过去都没生出孩子就慌了,现在站在我娘跟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史寇刚刚说完,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藏蓝色衣袍的中年人,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傅老爷!

  他和明景顿时一个激灵,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香满楼里飘着乐声,傅家宝还没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他对好兄弟自然是非常信任的,想到只要自己坚持一两年就能摆脱林善舞,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忍不住一拍桌子,振奋道:「好,就这么做!从今以后,我要日日冷落那个女人,不跟她同房,不给她孩子,看她还怎么在傅家待下去! 」

  待他说完,身边却一片安静,两个好兄弟并不像以前那般捧场,傅家宝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在好兄弟古怪的目光中,他迟疑地一回头,就对上了傅老爷阴沉的脸……

  「放开我!我没有错,你凭什么绑我!」

  傅家大宅里,所有下人都不由支起耳朵抬起眼,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被五花大绑着从外头抬进来,老爷则跟在后头看着。

  下人们暗暗摇头,大少爷又要倒霉了,也不知道这次要被关多久,早上忘了锁窗户的阿麦已经被老爷罚了,这回肯定没有下人再敢放水了。

  他们默默让开路,就听见老爷让人将大少爷关进柴房。

  傅家宝被两个家丁抬着,一路被人看笑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眼见老头子居然要把他关进柴房那种地方,立刻疯狂挣扎起来,抬腿的家丁一时不备,竟然被他踹了一下,身上一疼就松手了。

  傅家宝三两下挣扎下地,转身就要往外蹦。不过,他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又能蹦到哪里去,没走两步就被人逮住扔进了柴房。

  傅老爷气愤地道:「你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哪儿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傅家宝被人摔在地上,又见傅老爷满脸郁色,忽的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不由道:「你是为了林善舞出头对吧?你就知道偏心外人!」

  傅老爷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没再理会傅家宝,而是对周围下人道:「关他两天,不许给他送吃的。」

  砰的一声,柴房门落了锁。

  傅家宝瘫坐在干草堆上,不屑地冷哼,爷什么阵仗没见过?爷就不相信老头子还能让我饿死!

  不过在柴房里待了大半日,等到夜幕降临腹中轰鸣时,傅家宝还是后悔了,他心道: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应该说两句好话先哄住老头子,再另寻机会对付林善舞的。

  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忽然听见柴房门锁被人打开,紧接着,一个提着灯笼和食盒的女人走了进来。

  傅家宝以为是送饭的丫鬟,见她转身过去关门,他得意地想:老头子就是说一套做一套,还不是让人给爷送吃的来了?

  但下一刻,他就僵住不动了,因为那个女人转过了身,露出和女魔头一模一样的脸……不不不,这就是女魔头!

  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的林善舞笑得温婉,却从食盒里抽出了一把匕首,一边走近一边问道:「说说,你今日都在青楼里做了什么?」

  傅家宝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匕首,脊背一凉,下意识并紧了双腿。

  「你……你干什么?」

  傅家宝这一声喊得响亮,但他面上神情分明告诉林善舞他在害怕。

  林善舞微微扬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柴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灯笼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她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烛光中仿佛一个罗刹女鬼,吓得傅家宝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知道你不是女魔头了,你……你就是一个稍微有点本领的……的江湖人,本少爷可不怕你。」

  林善舞闻言,不由有些惊讶。

  柴房里有张破旧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一支落了灰的蜡烛,她心里虽然怀着疑惑,面上却十分轻松。她没有理会傅家宝,而是先将灯罩取下,点燃了那支蜡烛,再将灯笼挂到墙上,这才握着匕首转向傅家宝。

  柴房里亮堂了一些,也将傅家宝面上的害怕照得更加清楚。

  林善舞微微一笑,说道:「夫君不要害怕,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只想知道今日夫君在香满楼里做了什么,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傅家宝能信她才有鬼,他双腿并得更紧,色厉内荏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拿着匕首我就怕了你,这里是傅家,本少爷随便喊喊就有人过来!」

  林善舞就那么持着匕首一步步接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傅家宝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侮辱,立刻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有人要害本少爷!」

  柴房外一片寂静,莫说来个人,连只老鼠都没有惊动。

  傅家宝紧张得浑身冷汗涔涔,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善舞,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人呢?人都哪去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本少爷有难,谁敢不来,本少爷就把他赶出傅家!」

  「快来人啊!谁第一个冲进来本少爷赏他五贯钱,先到先得!」

  「来人啊!快来人啊!只要谁肯来,本少爷统统赏他五两金子!」

  傅家宝喊了好一会儿,大半天没沾过水的嗓子都要喊哑了,然而还是没有人来。他盯着毫无动静的柴房门,几乎要绝望了。

  而林善舞还在看着他笑,仿佛在说:这个蠢猪,大少爷当了这么多年,却连个愿意帮他的下人都没有。

  傅家宝自尊心受挫,自暴自弃道:「你笑吧,尽管笑吧,我傅家宝就是死,也绝不向你屈服!」

  林善舞手里还抓着匕首,面上神情却十分温柔,「夫君误会了,你是我的丈夫,我杀谁也不会杀你啊。」

  傅家宝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不会杀我?」

  林善舞转了转手里的匕首,那把匕首在她手中旋转翻飞,烛光映照下翻出一个漂亮的圆形,她摇头,面上依旧笑得温柔,嘴里却吐出恶毒的话语,「倒也不一定,若是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我第一件事就是卸了你的四肢,再割掉你的命根子,叫你来世投胎只能做太监。」说着,还拿匕首在他身上比了比,仿佛在挑选哪里的肉好下刀。

  傅家宝几乎要被吓尿,他浑身抖如筛糠,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然而就在他要往后倒时,林善舞不知戳中了他身上哪个部位,他的神志顿时清醒,想晕也晕不过去了。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善舞,傅家宝简直想以头抢地,天哪!他上辈子到底害了多少人,做下多少恶,这辈子才会娶了这么一个恶婆娘!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就见林善舞眼神一厉,冷冷道:「你方才在骂我?」

  傅家宝呼吸一滞,险些被她吓得又厥过去,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见他摇头,林善舞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要和气说话的模样,道:「夫君没在心里骂我就好,毕竟我脾气不好,万一哪天夫君说漏了嘴,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傅家宝脑子一片空白,连连点头道:「不会不会。」

  林善舞笑容越发和气,她那把匕首在傅家宝的衣裳上划来划去,「那好,现在我问什么,夫君就答什么,我可不喜欢夫君说谎。」

  傅家宝双手双脚都被捆着,逃也逃不了,动都不敢动,只能拿两只眼睛盯着那匕首,嘴里不停道:「我今天原本没想去青楼,是我那两个好兄弟在青楼,他们请我过去,我们在青楼里就看书吃菜聊天听曲,别的什么也没干!」

  一口气说完,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两只眼珠子几乎要瞪成斗鸡眼了。

  林善舞见他不似作伪,又问道:「这么说,你还是童子身?」

  傅家宝闻言,只觉得屈辱极了,但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点头。

  林善舞见状,目光却一亮,更加坚定了调教傅家宝的决心,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想找个出身不差却还是童子身的男子可不容易。

  她心情好,就决定对傅家宝温柔些,「夫君真好,我就喜欢身子干净的。」

  傅家宝闻言,却觉得眼前一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因为他的童子身,她就赖定他了?

  没等他从这悲惨的现实中醒过神来,就见林善舞手一抬,匕首朝他刺了下去,傅家宝立刻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啊啊啊啊—— 」

  叫了一会儿,忽然发觉不对劲,傅家宝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这才发现匕首没刺进他体内,而是割开了绑着他的绳索。

  林善舞动作轻柔地帮傅家宝把身上的绳子扯开,见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笑道:「夫君怕什么,我刚刚与你说笑呢,夫君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我哪里敢杀害夫君呢?」说罢又指了指那食盒,「我是来给夫君送饭的,夫君一定饿了吧。」

  傅家宝浑身僵硬地被拉到桌前,他看见林善舞放下匕首,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盘尚有余温的饭菜,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有些受宠若惊道:「这……这真是给我带的?」

  林善舞点头,拿起一碗饭递到傅家宝面前。

  米饭的香味飘过来,傅家宝腹中轰鸣一声,看着饭菜的目光都要发绿了。

  林善舞甚至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吃吧,都是夫君爱吃的。」

  傅家宝接过碗,许久才缓过劲儿来,他定了定神,心道:现在看来,恶婆娘方才全是在吓唬我,她根本不敢杀我,所以菜里一定没毒,我前头真是傻了,竟然会被恶婆娘吓住,杀了我她自己也跑不掉,她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

  如今本少爷要做的就是跟恶婆娘周旋,卧薪尝胆找出这恶婆娘的破绽,然后逐一击破,自然,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于是傅家宝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林善舞在他吃到一半时,开口道:「明日就是我回门的日子,夫君在我爹娘跟前,知道该怎么做吗?」

  傅家宝扒饭的动作一顿,眼珠子一转,他怎么这么蠢,就算整个傅家都对付不了林善舞,难道她的爹娘还对付不了吗?到时候他只需在她爹娘跟前……

  林善舞见他走神,声音沉了沉,「夫君。」

  傅家宝浑身一哆嗦,立刻放下饭碗点头道:「知道知道,明日在岳父岳母面前,我一定全都照你说的做。」

  林善舞这才满意,她目光一转,又问道:「夫君方才说我是江湖人,那夫君又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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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评论1

sahk04 发表于 2020-2-9 17: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几年都出套书, 不知道看不看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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