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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试阅 ✿] 姒弦《下堂将军求复合》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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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8-28 12:58: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下堂将军求复合》
作者:姒弦
系列:蓝海E735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8月30日

【内容简介】

父皇驾崩,太子失踪,赵国情势风雨飘摇,
身为长公主的赵乐君能在国难当头稳住朝堂政局,
都是因为有楚弈在身后支持她!
他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与利剑,也是她最爱吃醋的前夫,
绑架太子的魏冲释放人质的条件是要求她下嫁,
此举彻底激怒她家暴脾气将军,差点没挥军南下宰了那家伙,
对她不但黏黏糊糊缠得更紧,更是使出十八般武艺讨好她,
为了能重新取得名分,还拿出一生的食邑做聘礼,
生怕太过简薄,甚至说出要肉偿的话,把她压在床上这样那样……


  第四十二章 臭男人的由来

  此际刘太尉和尤鹏煊都回来了,刘太尉脸上有喜色,因为他在废墟里发现了希望的东西。

  「长公主,寝殿里有一条密道,而且里边的遗体只有陛下的,陛下冕服上的珠串未曾烧化。」以此确定了身分。

  赵乐君望着激动的刘太尉,抬手示意他上前接过魏冲送来的信,「太子是逃过一劫,可却又身陷狼窝。你看看这个,我有不明白的正想要问你……禾氏,可是我所知道的跟随过太祖的那个禾氏?」

  这个特别的姓氏从赵乐君嘴里说出来,让刘太尉和尤鹏煊都神色极为不自在,特别是尤鹏煊,眸光更是闪烁不定,心里有些慌乱。

  刘太尉连忙接过信,一目十行,可是看到魏冲写着太子在他手上后,信就被撕了。

  他奇怪,此时却不容得多探究别的,而是用吞吞吐吐地说:「是长公主所说的那个禾氏。」

  「那信里的说与我赵氏皇族结下血仇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魏冲并没有写清楚,应该是想让她自己求证。

  刘太尉一双眼就四处瞟,最后落在尤鹏煊身上,让尤鹏煊也浑身不自在地咽了下唾沫。

  「长公主。」尤鹏煊深吸一口气,说,「陛下登基后,怕禾氏一族会在以后冒出来妖言惑众,让皇权旁落,派人到禾氏一族隐居的地方……把一族都给活活烧死了。」

  赵乐君震惊得站了起来,连楚弈都为炎武帝的心狠手辣所骇然,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拳。

  「魏冲……自称禾氏嫡长孙。」赵乐君整理着思绪,炎武帝所为的惊骇让她连指尖都在发抖,「我当年救下他的时候,他说是从蜀中方向来的,我也着人去查了他嘴里的那个落魄世家,那个魏家确实是存在,因为得罪了当时的陈国丈,被一举打压流放了。」

  所以她才会信了他的身分,而且不止查过一次,现在想想,是不是这个魏家跟禾氏就有关联?

  魏字也包含着禾字……这样联系起来,似乎是真的相关。

  她心中一凛,眼神凌厉地看向刘太尉和尤鹏煊,「当年我父皇是派谁去的,你们知情,是否也参与了?」

  「长公主,当时我们只能算是陛下亲近的人,却不是亲信,此事我们只是知情!」

  刘太尉忙为自己辩解,尤鹏煊也跪了下去陈情。

  赵乐君死死盯着他们良久,到底是坐回榻上,让两人先起来。

  但两人仍旧不敢放松,战战栗栗起身,后背已经是汗湿一片。

  「且探明魏冲的去向。他利用了霍廷和刘秉,恐怕是想藉机控制两人手中的士兵,太子在他手上,我们也不宜妄动,先把太子的下落告知众人再谈营救方案。王司寝已经在宫中安置,我准备直接先为她举行封后大典。」

  王司寝的身分必须先定下来,这样相当于给太子先行登基典礼,把太子是如今赵国的王这个身分盖章定论,所有的一切才能顺利成章,那些有心人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赵乐君的魄力和果决,让刘太尉和尤鹏煊都相互看了一眼,即刻齐声附议。

  此时载着太子的牛车还一路慢悠悠朝西走,魏冲在外头赶了会牛车,听到太子咳嗽声不断,就又回到车厢,不想见到连云也已经醒来,在给太子号脉。

  魏冲看了眼自己发了好心,给他包扎着的半张脸,再低头看他按着脉的手问:「他怎么老咳嗽?不像体弱,是中毒了吧。」

  他一语中的,太子冷冷睨了他一眼,在止住咳嗽的片刻间快速道:「是,我是个将死之人,所以你拿我威胁不了我阿姊!」

  魏冲就脸色古怪地跟他对视,点点头,「怪不得你这般淡定。」话落,又很认真地承诺道:「没事,为了能威胁你阿姊,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你阿姊就得恨我,但我要是再多救你一回,你阿姊估计就愿意以身相许了。」

  太子,「……」

  重要的事情先吩咐了下去,赵乐君等来老媪带着药回来,吉庆又先试了药,这才能彻底安心照顾自己。

  她忍着药汤的苦涩,一饮而尽。

  期间楚弈离开了一下,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块麦芽糖,正好在她喝过药后给喂到她嘴里。

  他看着她含着糖微微鼓起的脸颊,伸手把她扶起来,「我让人抬了步辇来,你跟我先去歇息,有事刘太尉他们会寻过来禀报。」

  赵乐君不会勉强自己,她要是不好好保重,怎么把弟弟给救回来。

  她任他由扶改为圈腰半抱着,把自己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他身上,他身上的铠甲有些凉,残留着杀戮过后的血腥气,让她胃里不舒服,她却一点也不想避开。

  外边已经夕阳西下,把肃穆的皇城投落一层暖色。

  赵乐君坐到步辇中,随着步辇被抬高,眼前的殿宇就跟着变矮,头顶的天空都更为开阔了似的。

  黄昏倦鸟从空中掠过,发出几声啼叫,回音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楚弈跟在边上,一回头就看到她望着天空出神,眸光暗淡。

  他知炎武帝死了,她心中亦是不好过的,炎武帝到底是她生身父亲,即使可能会逼他退位,圈禁着给他养老,但太子的行动不是她本意,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最后会出现玉石俱焚的结果。

  好在现在的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收回视线,直接就让人到了东宫。

  赵乐君被请下来的时候,抬头看熟悉的东宫大门,就朝楚弈笑了。

  有些时候,他还是懂她的。

  楚弈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走到姊弟俩一起种的梨树下,脚步停顿了片刻。

  她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已经青果累累的树枝,听到他说:「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太子就在这树下摘梨,但是没赏我一个。后来你嫁我了,闲聊时问起为什么他摘了梨却从来不给你或者我送一些,你猜他怎么说?」

  赵乐君心中一动,倒映着果实的瞳孔中流光转动。

  楚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告诉她答案,「他说不会给亲近的人分梨吃,寓意不好,然后我就打听了一下,太子把那些梨都送到炎武帝宫里了。」

  赵乐君眼眶发热,却是笑了出来,说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太子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我不为他担心。而且魏冲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他这血仇早该报了,他在我身边多年都没有行动,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算。」

  楚弈挑挑眉。那王八蛋是有打算,但也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她,毕竟亲人血仇不共戴天。

  楚弈闭嘴不接话,不想提起那个挑衅自己的情敌。

  王司寝如今就安置在东宫中,听到赵乐君过来,双眼红红的走出来。

  吉庆已经把太子性命无碍的事情先告诉了她,让她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

  见到赵乐君后,王司寝第一句话却让人意外。

  「长公主,我生他的气!」

  她被送出宫的时候,太子告诉她只是让她去安全的地方,不会让他分心。她隐隐知道要出大事了,就乖乖听话,不想成为他的累赘,结果……

  王司寝极快地说了一句,眼泪就落下来。

  赵乐君给她抹了下眼泪,将她拉入殿内说话,楚弈就站在门口,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我也生他的气。」赵乐君神色温柔的让王司寝坐下。

  王司寝止了抽泣说:「虽然生气,但也希望长公主能早日把他寻回来。」

  赵乐君点点头,正要说话,结果就听到一句。

  「这样我才能找他说个明白,我不能白白生这个气。」

  她愕然,目光定定打量这个总是笑容温婉的女官,笑出了声。她笑着,抬手去拍王司寝肩膀,「好,阿姊支持你,等他回来该吵就吵,该打骂就打骂,你只管能消气就好。」

  她一句阿姊反倒换王司寝愣住了,惊疑不定望向她,还带着眼泪的双眼都大睁着。

  赵乐君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实话实说:「你是太子选的,说明他是认定了你的,那你就是我弟媳了,喊我阿姊不是天经地义?更别提你还怀着皇孙,不,马上要改口了,你怀的是我赵国陛下的骨肉,你将是我赵国的皇后,喊我阿姊哪里不对?」

  「不……不是!」王司寝被赵乐君吓到了,「长公主,我刚才不是仗着孩儿恃宠而骄,我……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从来不奢望……」

  「王氏!」她打断道:「你是在怀疑太子的眼光,还是在质疑本公主?我倒是想你恃宠而骄了。」赵乐君说着,脸上还有无奈的笑。

  王司寝在她眼里绝对是过于柔弱,可太子选了她,那就说明王司寝是有过人之处,起码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难得的良善。

  皇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是孩子需要这样一个母亲。

  父母的一切行为都是孩子的标杆榜样,她已经觉得太子在炎武帝的影响下长歪了,太子的孩子正好需要这么一个与父亲互补的母亲。

  王司寝还是没能回过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凝视着赵乐君,良久后,在那片温柔的目光中,心里暖融融地说:「我会努力不让长公主失望。」

  表情牵动中,她眼泪又想落下来,连忙吸吸鼻子。可能是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不够端庄,一张小脸就绯红一片,慌乱的样子让赵乐君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要嫁楚弈的那晚。

  那时她也是想着作为那人妻子后要怎么应对,很是不知所措,只是她当时比王司寝要幸运得多,起码楚弈是陪在她身边的。

  她因此对王司寝感到愧疚,自己那个叫人操心的弟弟真是挺让人委屈的。

  赵乐君怜惜着这个弟媳,跟她说了明日早朝的安排,让她只管好好休息,「我是真心希望你嫁入赵家,在这个时刻,我也确实是需要你和你肚腹中的孩子,太子亦然。这样说听着好似有些无情,一切像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和局势,可皇家就这样,从来都没有简单的喜爱,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会伤心,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好坦然相告的。」

  王司寝不傻,也不会矫情去计较这些,因为这就是事实,就好像他们家里一样,困苦得揭不开锅,她不卖身进宫,家里人也会把她卖到别处。

  现实生活常常容不得你矫情,何况她这已经不知是如何修来的福气,能得长公主如此真心相待,王司寝自是连连点头。

  赵乐君让老媪和吉庆好好照看,自己离开太子的寝殿,出门去找楚弈。

  他还笔直的立在门口,安静等她。

  她就在门槛前停下脚步,想起方才王司寝在门边说生太子的气,让她再度赞同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也还在生气。」

  楚弈听到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疑惑看着她。

  赵乐君迎着他的目光,从他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她望着那一片只有自己的天地,挑挑眉,又重复了一遍,「我还在生气,气你,气太子,也气我自己。」

  「嘉宁?」楚弈莫名,下刻就听到她嫌弃道——?

  「我的弟弟让人操心又糟心,我的男人同样叫人操心还糟心!」说罢,提着裙摆往外走,越过他,施施然往准备落脚的配殿去。

  楚弈懵在那里,下一刻是拔腿就追上她,霍地一下从后面就将她打横抱起来,低头用下巴蹭了她脸颊一下,在她惊呼声中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糟心!」她被他吓得不轻,一手都捂上了肚子。

  楚弈却是笑得有点傻,提醒她,「你说『我的男人』。」话落,因为魏冲来信的阴郁豁然散去,他放声大笑。

  赵乐君被他的笑声刺着耳膜,捂住耳朵,幽幽叹了口气。很好,在那两样让人头疼的病症上又加一条犯傻!

  夜幕降临,宫中四处都点起了灯笼。

  炎武帝驾崩,皇城四处已经挂起白绸,在灯笼幽幽的光芒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森然。

  赵乐君下午回到东宫,并没能闲下来,才用过一些吃食,就把掌宗庙、祭祀、丧娶事的太常寺卿和太常丞召到跟前,询问炎武帝陵寝建造情况,命他们准备炎武帝丧事。

  太常寺卿离开,清肃洛城内外的姬家军和守军副将前来汇报,还觅得魏冲离开的一些蛛丝马迹。

  赵乐君得知魏冲极大可能是往西去了,就想到蜀地,对禾氏被灭族一事又感到头疼。

  她喊来人取来纸笔,伏案亲自写信给姬老太爷交代情况,顺带问他老人家知不知道禾氏当年那些事情。

  把信将将让人带走,刘太尉就来禀霍廷一应人招供,并已经得知恒王藏身的地方,请示如何发落,后又再议册封王司寝一事。

  等到所有事情都忙完,她一抬头,外边月色淡淡,夜虫已经在不知处开始一声接一声鸣叫着。

  楚弈送走刘太尉,就吩咐外边守着的士兵,告诉他们没有关于太子的事和谁再造反就不要再来扰,然后把门落闩,先把小炉上热着的药给她端去,一边把捂了整天的盔甲慢慢卸下,一边看她把药喝下去。

  他随手放到小炉上的水已经有响动声,就去找了金盆,用手试试水温把水都倒进去,端着到她身边,放到她脚下。

  赵乐君还在看夜色,一只胳膊就把那扇窗给关上了,下刻脚被人抬了起来,他在除她鞋袜。      

  「我还不想睡。」她忙缩脚。可绫袜已经被他剥去,双足如霜,赤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低头看了眼,把她腿放入热水的时候手掌还比划了一下。

  小巧玲珑,一掌可握。

  不知怎么的,因为她踩入水中的涟漪,就荡到了他心里去一样,让他连手指都在酥麻。

  温热的水让赵乐君舒适得哼哼了一声,垂眸见他还蹲着,忙抱着他胳膊拉他起身。

  他是站起来了,却是抽开胳膊,说:「一身都是臭汗,别挨太近了。」她喜洁,又怀着身孕,别熏得难受。

  「坐下。」她不容质疑地睃了他一眼。

  楚弈迟疑了片刻,老老实实坐到她身边,没想到竟见她弯着腰要往前探身,他连忙扶住她,「干什么?」

  「让你也泡泡脚。」

  盔甲沉重,今日他还剿了叛党,肯定比她疲惫。

  楚弈为这简单的一句心头重重一跳,暖流也从心田流淌到四肢,消散了他一日来的疲累。

  他拉住她说:「我不用,你好好泡你的。」

  她表情就变得淡淡的,明显是不高兴了。

  楚弈低头看了她那双把清水都映出雪光的双足,还是踌躇着试图再劝她,「我脚上脏,别把你再蹭脏了。」

  她抿唇不语。

  楚弈咬咬牙,忽地一笑,笑容里带着了些坏,却平白给他英俊的眉眼添了她没看过的神采,让她一时挪不开眼眸。

  他已经踢了鞋子,然后揭开袜子上的系带,直接用脚趾头就夹着把袜子脱了,在赵乐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踩在她细白的脚面上。

  她这才收回视线,觉得心跳有些快,垂头掩盖情绪,可一低头就看到原本清澈的水有些浑浊,不由愣了愣。

  楚弈已经在她耳边低笑,「臭男人就是这样来的,是你非要我泡脚的。」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看着他那双比自己黑了几个色的大脚。

  楚弈此时已经要把脚拿出来,准备再给她烧一些水,让她重新再清洗,可那双被他压着的玉足如同游鱼从他脚下滑了出来,反踩在他脚面。

  她把头也靠在他肩膀,「嗯,今日算是长见识了,以前你都是洗干净才来见我的?」

  她声音带着愉悦,楚弈感觉到她双脚在慢慢搓蹭着自己,就好像是在帮他清洗,简简单单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叫他感动。

  他低低嗯了一声。

  屋里是轻轻撩动的水声,他眸光落在荡漾的水光上,良久才说道:「我娘以前总是嫌弃我爹,从来不让他跟她这样泡脚,那时家里连柴火都是奢侈的,大冷的天,我爹都是就着我娘洗过快凉的水再搓搓脚。我小时候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取笑自家爹娘一起泡脚羞羞脸,都是羡慕的。」

  赵乐君安静听着,有些心酸,但神色还是淡淡的,说道:「我赵家虽富裕,可我吝啬,舍不得多掏炭火钱,楚将军就是辛苦也只能跟我泡一盆水了。」

  他忍俊不住,笑出声,侧头看她故意绷紧的脸,她嘴硬的样子说不出的可人。

  赵乐君听着他的笑声,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然后推他让他再烧水,「不行,还是嫌弃你,再烧一壶。」

  楚弈的满腔感动就都喂了狗,一副要吃了她的狠样,阴沉着脸再去烧了壶水来。

  等到把水放她脚下,不由分说自己就先探了进去,「我给你试试水温!」

  赵乐君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男人真缺心眼,真的嫌弃他就该让他烧两壶了。

  小小闹了那么一出,赵乐君也不知道是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还是确实泡脚泡困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倚在一边不想动。

  楚弈把她给抱到床榻上,抽了她的簪子,让她闭眼睡觉。

  她难得听他一回,安心地靠拢在他身边闭上眼睡过去。

  听着绵长的呼吸声,楚弈却有点睡不着,脑子乱哄哄的。

  一时是魏冲往西去的打算,预估着他究竟带走了霍廷和刘秉多少兵,接下来是以曾有开国之功要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力立小朝廷,还是准备就直接借助太子来让逼迫赵乐君,他要怎么才能救回太子?

  一件事起了头,牵动的就是无数的可能,让他头晕脑胀,而他眼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他娘还在宫中,赵乐君不可能不跟她相见的,今日他不准备见,是想要他娘先自我反省,晾她一晾,能磨磨她的性子。

  楚弈觉得自己才是操心的那个。

  他思绪越发的发散,最后想到自己下午撕毁的内容,就跟泄了气的皮球。

  他撕了又如何,只要魏冲再送信来,她还是会知道的。想着,猛然又打了个激灵,生生一阵后怕。

  她要是知道他先前就撕过一样的内容,事关太子,她是不是要对他河东狮吼了?

  他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她甜睡的面容,慢慢咽了口唾沫,开始烦恼了。

  第四十三章 长公主监国

  晨光熹微,皇宫内满目缟素。大臣藩王们早早就立在灵堂前,面庞在淡弱的光线下显得朦胧,为他们努力装出的哀伤又增添一股惨然。

  赵乐君站在众人之首,半垂着眼眸,神色冷静得和身后那些人格格不入。

  王司寝站在她身边,捏着手中的帕子,偷偷瞥了眼已经开始发出低泣的身后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踌躇。

  此际,礼官已经高声喊,「跪——?」是要开始念祭文了。

  满片的人就齐齐矮了下去,哭声骤然大增。

  王司寝见赵乐君跪跪下来后,神色仍旧冷冷清清,眼角都不见红一下,当即不再犹豫,在跟着放声哭时把自己帕子往她眼角抹了一下。

  今日是炎武帝丧礼第一日,不管炎武帝曾经怎么对待他们姊弟,都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赵乐君被闪过的白色惊回神,下刻眼睛一辣,不由自主就红了,被刺激得眼泪也涌了出来。

  她一怔,边上传来王司寝故意掐着嗓子的哭声,让她连念祭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愣了片刻,很快就明白王司寝抹自己那一下是为什么,一时间被闹得哭笑不得,但她也任由眼泪落下,目光落在灵柩前,耳边那些悲恸的哭灵声似乎从远处传来的,遥远到似乎与她无关。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血,这样争权夺利,除去是保全自身这点,其他的也跟她父皇没有什么两样了吧。

  赵乐君心头升起悲凉,在礼官念完长长祭文后磕头。

  很快,就有人把她扶了起来,她抬手,把眼角的泪抹去,在手指离开的时候,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让她再三抬手都无法止住。

  她忙闭上眼,脑海里却闪过那个慈眉善目,对年幼时的自己宠溺万分的炎武帝,他在喊自己乐君,用胡子扎她的脸颊,把她抱得高高,让她看飞鸟。

  「我的君君以后绝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炎武帝当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骄傲,她那时小,只会跟着重复最后一句:我是最尊贵的公主!

  如今,她是了……赵乐君猛然睁开眼。

  众人还在等着她的吩咐或者是号令,不想转眼就见到刚站起来的长公主朝着炎武帝的灵柩再度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楚弈在她身后,方才看见她肩膀在抖动,现在她重重磕头的声音让他心头都在抽疼,可他没有阻止她。

  他知道,她会自己迈过所有的坎,这种时候,他只需要陪伴在她身边就可以了,等她转身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就足够了。

  赵乐君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干了,她低声说:「父皇,我和阿晋都会成为赵氏的骄傲。」话落,那个突然悲伤到失控的长公主就在众人注视中重新站直,宽袖一扬,豁然转身,朗声道:「此时起,至我赵国陛下归来,由本宫代掌朝政。」

  底下有人哗然,却是寥寥几人。

  早在哭灵前,刘太尉就已经先把太子仍在世一事说明。

  一朝储君被掳走不是什么光彩事,可相比于储君身死,朝纲因此动荡而言,这事就不显得难堪了。

  在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朝廷中,仍旧需要一个稳住人心的支柱。

  刘太尉听着那几声,转脸看了过去,只是人头攒动,这个时候也分不清是谁出的声,但已经没有像昨日衮王那样站出来指责赵乐君是一介女流的声音。

  刘太尉心中就定了定,准备继续听赵乐君的下文,哪知她居然是抬步走下来,一手还拉上了王司寝。

  就这一句完了?刘太尉诧异,这个时候不应该施威再敲打敲打这些人?

  正当刘太尉疑惑时,还站在前边的吉庆高喊,「长公主临朝,百官移步——?」

  声音清晰嘹亮,让刘太尉扯着嘴角笑了笑。

  短短一句,已经让赵乐君掌控全域了,何必还要再多说。

  百官,那就是只有朝廷正式授命的官员,其余皇室宗亲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赵乐君登上金銮殿,而其他大臣哪里有敢反抗的。

  实在是有魄力得很!

  果然,赵乐君身后当即就跟随刘太尉领头的一应官员,留下那些藩王和宗亲面面相觑。

  在她远去之后,终于有藩王抖着唇说:「她……她就敢那么做主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然而他说这些,并没有人回应,连衮王都只能惨白着脸不敢吱声。

  昨晚他们被人带到各处,门口都有士兵把守,连想通传消息都不能,他尝试让自己的心腹偷偷外出去给其他藩王传递消息,结果那心腹的脑袋就被士兵直接丢进屋,他至今都忘不了心腹不敢置信大睁双眼的表情,也没有想到赵乐君的人真的会下死手。

  何况……衮王看了眼已经朝他们走来的几队士兵,心脏又抖了抖。

  他们这些藩王就被士兵们一个一个分开,每个人身后都立着一个士兵,让继续跪在炎武帝灵柩前继续哭灵。

  赵乐君早就想好把易挑事的藩王和百官给分开,掌控局面。

  到了金銮殿上,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先把太子一国之君的身分给定了下来。

  有朝臣还是大着胆,战战栗栗说太子如今落入他人手中,定下国君身分,传到其他小国难免要被嘲笑。

  一国之君都被抓走了,实在没有脸面。

  赵乐君哼笑一句道谁敢嘲笑,「若真有敢的,那就在战场上见真章!我赵国将士愿为国君而战!」

  此话一落,尤鹏煊知道自己就该上场了。

  有人却是比他更快,当即走到中央抱拳扬声表明决心。

  尤鹏煊看着那个抢了自己风头楚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之前他怎么就没有发现楚弈马屁拍那么溜呢!

  楚弈此时想的却是,他一定要让赵乐君少些烦心事,这样在他撕信的真相暴露时,她火气兴许要小一些。

  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定下太子国君身分之后,赵乐君就让王司寝在众人跟前亮相,册封为皇后。

  现在正是要处理炎武帝的丧事,她也不过分,直接按先前商议的,让人先把金册造了,入主中宫,第三样重要的事情就是宣布霍廷一应逆臣的判决。

  这是震慑其他蠢蠢欲动之人的必要手段,连带清洗武将,颁布分解武将如今号令军队的一些重要权力,当即昭告天下。

  在发出这项命令之前,其实太子已经让人去了各处军营,暗中解决不肯听令的副将。那些副将都是各处将军的心腹,解决了,士兵就唯有归心朝廷。

  不得不说,太子的未雨绸缪才是让赵乐君肆无忌惮收拢权柄的底气。

  在场的武将们脸色铁青,恨不得破口大骂,可在那藏着锋锐的眉目中不敢放肆,怕被推出去成为第二个霍廷。

  百官中多是世家,听到武将被缴了权,有人在心底窃喜,结果就听到赵乐君说了一句,「霍廷谋逆,一切起因皆为铁矿而起,太祖当年恩赐,我父皇的恩赐,不是让人来挟恩胁迫的。从今起,各处矿山皆由朝廷接手,朝廷会给先前持有者以良田补偿。」

  她一顶挟恩胁迫的大帽子给压了下来,世家中谁不答应就是跟霍廷一样有反叛之心,这谁能受得住。

  但是世家到底是大多数,当然有人要出声反对。

  刘太尉站了出来,先宣读了一份姬家交出的铁矿帐目,还有自家的。

  有着这个做牵头,谁人还敢说不给,即便不想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了。

  方才还因为受制愤愤然的武将当即乐了,看见不光是他们倒霉,心里到底是畅快许多。

  连着几样紧急的事情都得以解决,赵乐君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有朝臣奏禀要怎么救回国君,她说会和刘太尉大将军先商议,顺势散了朝。

  百官们只能又回到灵堂,跪在那里给皇帝哭灵。

  连着两天的折腾,他们身心俱疲,跪在那里也不计较赵乐君怎么拢权,只累得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须全须全尾出宫,真正安心睡一觉就好了。

  赵乐君到了后殿,听着尤鹏煊说营救的办法。

  其实说来说去都要先找出陛下的下落,然后要保证安全从魏冲手中救回陛下,可惜到现在就只知道一个大概方向。

  到最后也没商议出决策,赵乐君先把人给打发离开了。

  楚弈等人走了,坐到她身边,在她伸手揉眉心时说道:「阿晋的事,我该担起责任,我去救他。」

  赵乐君的手就一顿,抬眼看到他无比认真的表情,笑了笑,「是,你有责任,可我也有责任,但现在人都不知在何处,你如何救?等有了消息再说。」

  楚弈唇线绷得死紧,很想把魏冲放了赵晋的要求说出来,可男人的尊严又让他开不了口,谁他娘能忍受别人觊觎自己媳妇的气!

  他企图张了几回嘴,最终都失败了。

  在他沉默中,赵乐君敏感察觉到他是有什么想说的,那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写满了「我有话要说,可是我不敢说」的憋屈……让他巴巴眨着眼,像头可怜的大狗。

  她在猜想中又打量他几眼,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她准备先开口诱导,结果被一个前来的士兵打断了。

  士兵恭敬递上一封信说:「长公主,又是那个叫魏冲的差人送信来。」

  赵乐君连忙接过,楚弈要伸手就迟了一步,只能心惊胆战拿眼角不断瞟她展开的信。

  在他的担心中,赵乐君第一句就看到魏冲说可以把太子送来,紧接着第二句就是要求她下嫁到禾家,或许可以和平化解禾家和赵家的血仇,遣词用句都透着诚意,说他会厚着脸皮在她应下前每日都送这样内容的信。

  信里没有注明日期,而是有个「贰」字。

  赵乐君盯着那个字,片刻后明白是序号。

  序号……她盯着角下的数字,不知是想到什么,好看的双眼微微眯起。

  楚弈望着一眼就能扫完的信,知道自己这回是撕不了了,耳边传来自己剧烈的心跳,小心翼翼窥看赵乐君神色。

  赵乐君也在这个时候抬头,跟他心虚的视线对上。

  被她注视着,楚弈觉得自己都不会呼吸了。

  后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又凝重。

  一个紧张心虚着,一个慢慢理清了对方昨日撕信的反常。

  赵乐君知道自己猜到真相了,昨日那下半页的内容跟今日的内容是一样的,楚弈当时先瞧见了,气恼中就把信给撕了。

  怕她真的答应用自己换弟弟回来?她盯着他的眸光就在闪动,同样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正如魏冲所说的,用她就可以和平解决两姓的血仇,还能换回阿晋,简单又完美的结局,可她会吗?

  赵乐君当即就否定了。

  那是她父皇犯的错,是她父皇对禾氏一族的亏欠,她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奉献自己,就因为她是赵氏的女儿?

  至于在换回阿晋一事上……赵乐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即便想换,阿晋也不会允许的,最终若是再来一个玉石俱焚的事情呢?

  她的弟弟还是继承了父皇骨子里的狠,不但对别人,对自己也够果决,是个天生的政治家,这样的人如何可能会屈服在魏冲的胁迫中。

  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去换阿晋。

  然而楚弈没有这个信心。

  他害怕,才会撕掉信,不让她看见……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她没信心?

  赵乐君思绪百转千回,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凝视着他,双眸清澈,然后把信给楚弈。「他要我去换阿晋,你怎么看。」

  「放他娘的屁!」楚弈张嘴就骂了,骂过后,咽了咽下唾沫又说:「君君,陛下我一定会亲自去救回来!」

  赵乐君视线已经落在他快速滚动的喉结上,他的紧张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是对她也没有信心,不单纯是自卑。

  她心里就有些难过,怎么还是这样呢?两人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她甚至把自己的命都交到他手上,他为了自己跟阿晋也是不惜豁出性命的,可他为什么还是不安呢?

  赵乐君不知道该说是自己的失败,还是楚弈太过敏感,冥顽不灵。她心中惨然,突然感觉无力又疲惫。

  楚弈看着她面上显出的失望,心头一抽,伸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冰凉,他忙用双手去焐,「君君,魏冲太过狡诈,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引诱你现身呢?而且他手上如今还握着不少兵,也许这是他自保的办法。」

  娶了她,即便放陛下回来,她也成了掣肘陛下的重要手段,何况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不需要便宜爹!

  赵乐君听着他对魏冲的分析,神色有些木木的,点点头说:「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楚弈被她问得一愣,想到自己撕了信的事,咬咬牙,爽快承认了,「我昨日看见他写的这些狗屁条件,情急下就撕了!」

  她仍旧点头,还是问:「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楚弈心中一动,「君君,我不该撕信,该告诉你,是我错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楚弈觉得自己就该这样。

  然而赵乐君闻言后眼眸中的光芒都暗了几分,像是漫天繁星忽然被厚重乌云所遮盖,所有的事物都跟着黯淡无光。

  楚弈看着她神色的转变,心里又焦急起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还是他说错了,或者是他道歉不够诚恳?

  「君君……」他想告诉她,只要她不生气,任打任罚。

  她却缓缓笑了,眼中也似雨过天晴,又绽放出光芒,让他霎时就陷入她的这份神采中。

  赵乐君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既然他还意识不到两人间存在什么问题,那她就给他灌剂猛药,让他醍醐灌顶一下吧。

  楚弈见了她的笑容,心湖荡漾起一圈一圈的甜蜜。

  他的君君还是很温柔和体贴的,就是……总感觉她的原谅来得太过容易了?

  楚弈心头突突地跳动了几下,在疑窦中再度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色,正好见她睨了眼自己,含娇带嗔一般地说——?

  「你总让我糟心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好?」

  「绝无下次!」

  赵乐君就朝他笑得更温柔,让楚弈实在是忍不住飘飘然,心尖都被她那一眼看酥了,情难自禁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炎武帝驾崩,赵乐君处理完事务后就回到灵堂,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烧了会纸钱。

  藩王们看到她出现,有人按捺不住,在她再度离开要去处理政务的时候求见。

  赵乐君自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不过就是表表忠心,想换取些她的信任。

  可她现在并不需要,以有要事为由拒绝了。

  赵乐君这会是回到后宫,楚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也不拒绝,还时不时会跟他说些政务,把他心中升起的那丝疑窦全给打散了。

  而她刚到如今贵为皇后的王慕妍宫门前,就见到外头跪了一堆宫妃,这些宫妃是谁的根本不用多想,不就是她父皇那些莺莺燕燕,现在得知炎武帝驾崩,都纷纷跑来求见新皇后,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出路。

  本朝是有殉葬制度的,她们是怕跟着炎武帝去了。

  楚弈见到跪在宫门快堵了通道的那些女人,眼角抽了抽,炎武帝到底是临幸了多少女子?

  众人听到赵乐君前来,纷纷让出道,在她走过时都抹着眼泪喊长公主,声音都带着绝望。

  她们当中有些不过十五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赵乐君目不斜视,径直进了屋。

  屋内是由北胡那个三公主领的头,来找新后表个态。

  如今胡人使节团都还在皇宫中,北胡公主这样做,当然是想要回胡地的,才会来牵这个头。

  楚弈见到那个气势汹汹的三公主,挑了挑眉,眼神已经冷了下去。

  他从来不打女人,但是她当初闯的祸事险些累及赵乐君,就让他手痒痒想掐死她,直接丢给炎武帝陪葬了。

  「阿妍。」赵乐君喊了声正跟人对峙着的王慕妍。

  王慕妍闻声,在被北胡公主逼问冒犯的难堪中缓了口气,起身喊赵乐君阿姊,请她上座。

  赵乐君坐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略嚣张的北胡公主。

  王慕妍见她这样,思索片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王慕妍有些紧张,暗暗吸了口气,按着刚才自己所想的对策扬声道:「我是今日才入主中宫,但我知道的规矩诸位应该更清楚,可诸位如今跑到我宫中来,咄咄逼问,我觉得应该是我想错了,你们是不知道规矩。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只好先叫人教会你们规矩,再谈其他。」

  话落,她当即喊来太子留下的内侍,吩咐把宫妃们都带到一处,给她们念宫妃所需要遵守的条例。

  东宫原本那批侍卫如今都听令于她,当即抽了刀跟着内侍把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都给赶到远远的宫殿中。

  北胡公主本想来个法不责众,然后好为自己争取回去的机会,她笃定赵国为了两国友好绝对会放了自己,但她没想到新后居然是块硬骨头,根本不理会和亲的特殊,把她也打成不懂规矩的人,她气得当即哇啦哇啦说起了胡话,是气糊涂了。

  赵乐君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楚弈嫌弃她不知好歹,惹赵乐君心烦,锵一声拔剑就掷到北胡公主脚下,剑尖稳准狠地钉住了她裙摆,剑身带着凌厉的寒芒剧烈晃动着。

  北胡公主在这份森然的杀意中红了眼,看向那个根本不懂风情的男人,用胡语又不知道对他说了句什么,伤心极了。

  赵乐君听不太懂胡语,但从一两个词中大概知道是北胡公主在质问楚弈自己哪里不好。

  她一挑眉,饶有兴味的看向楚弈。

  楚弈心里已经骂了句粗口,横眉竖眼地怒道:「你又蠢又毒!」

  北胡公主霎时就蔫了,被他的话刺得浑身发抖,没有再反抗的被侍卫给带了下去。

  赵乐君听到这形容,居然有点敬佩楚弈对女人的精准评价,还没有傻到跟木头似的,就是该开的窍没有开。

  屋内安静下来,王慕妍这才跟赵乐君说:「她们想要活命,虽然我也可怜她们,也不想让她们平白就赔了一条命,但我知道,即便我要可怜她们,也不能任由她们这样欺上头来。阿姊,我做的对吗?」

  赵乐君眸光一转,露出赞许的笑,「当然对,所以你其实不用我来走这一趟。阿妍,体面都是自己挣来的。」

  王慕妍也跟着笑了,带着羞涩……阿姊夸她了!

  赵乐君看着她这样通透,回头看了楚弈,突然就好嫌弃啊……她的夫君怎么就那么叫人糟心呢?

  第四十四章 自己夫君自己宠

  宫里妃嫔们刚闹了一场,赵晋这头也跟魏冲闹了一场,但是他没能像自己媳妇一样镇压住人,反倒被魏冲绑着糊了一嘴绿油油的不知名草药。

  魏冲对上赵晋羞愤欲死的表情,贱兮兮地笑着,「我也有个熊弟弟,性格跟你一样,为了让我这哥哥脱离困境,把自己白白牺牲了。所以我知道怎么制这样的熊性子,你下回再拒绝吃药,我还绑了你糊你一嘴!」

  连云沉默的看着赵晋和魏冲,想了想,低下头当没见到赵晋的憋屈样。

  他也想赵晋好好吃药祛毒,毕竟最后一颗解药被赵晋喂到了自己嘴里,就先委屈他一点吧,左右赵晋现在也不能寻死了。

  赵晋含糊不清地怒骂道:「魏冲,你个王八蛋,我阿姊不会嫁给你的!」

  然而,一口药又再塞进了他嘴里,让他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宫的女人闹了一回,半点好处没有得到不说,还被新皇后教训得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不少宫妃因此也恨上北胡三公主,更加惶惶自己以后的命运。

  三公主在受了训斥后被押送回自己的住所,整个人因为屈辱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进屋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跟着她从北胡来伺候的两个使女怎么都劝不好,最终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用来求人去给二王子传个口信。

  二王子原本是想着参加完赵国皇帝的寿辰,就可以顺利回北胡,结果赵国内乱,皇帝寿辰变丧礼,他们这些刚刚谈和的友邦就如同被软禁,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让他在住处着急得打了两日转。

  好不容易等来消息,等到的却是妹妹招惹了新皇后的求助。

  报信人也不敢说太多,含糊的说如今太子登基成为赵国的新帝,新后就是怀了他孩子的一个宫女,说完后见二王子连连退了几步,面如死灰,就好心再提醒了一句说有什么事也许能去求见长公主。

  太子是赵乐君的弟弟,二王子当然知道,他在人离开后想了良久,满脑子都是赵国的殉葬制度,最终还是抵不过骨血亲情,要去求见赵乐君一回。

  此时的赵乐君就在东宫,医士按着时辰来给她请平安脉,楚弈在边上焦急等候着,听到说一切安然,紧绷的一张俊脸总算有了欢喜。

  等医士下去煎药,楚弈坐到倚着软枕的赵乐君身边,盯着她还不显怀的肚子,突然伸出狗爪子就贴在上面。

  站了半早上,又跑到皇后宫里,赵乐君一点也不想动弹,任他爪子在自己肚子上抚摸,一双美目慵懒睨着他。

  楚弈摸了半天,满腔激动憋啊憋,最后憋出来一个音节,「艹……」

  他先前一直按捺着她怀孕的高兴,根本不敢显露情绪,后来太子就出事了,杀戮和危急的局面让他根本就没有放松下来,今日魏冲求娶一事也算是说开了,那股被他藏了许久的当爹心情总算能释放。

  然而,他就是个粗人,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样一个能形容自己喜悦心情的字眼了。

  赵乐君在他的声音中脸色变了变,下一刻拨开他的爪子,捂在自己肚子上,心里默默说着:孩子,你一定要多读书,不然你以后有了娃娃也只能跟你爹一样。

  楚弈看着空空的手,脸上带着抱歉地笑,「我就是有些激动。」

  然后他的手就被赵乐君再抓过来,重新放在上边,对他十分温柔地说:「我懂,但我听说孩子在肚子里是能听到父母说话,也会受父母行为影响的,以后不能说这种话。」

  楚弈在她轻声细语中连骨头都酥了,低头看到她恬静的眉眼,慢慢圈住了她的腰身低语道:「辛苦你了,也谢谢你。」

  赵乐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楚弈正凝视着她,瞧见她自嘴角扬起弧度时眼底也闪动着……跟小狐狸一样狡诈的光芒,像极了是在算计什么的眼神。

  他身子就僵了僵,她好像是温柔得有些过了?

  楚弈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赵乐君有异样,然而他一再琢磨也没能琢磨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北胡二王子就在楚弈的疑虑重重中求见。

  在来人禀报的时候,他就被赵乐君推开了,而她起身正坐,仪态丝毫让人挑不出错来。

  楚弈感受着怀里慢慢散去的温度,再看看那端庄雍容的女子,又感觉可能是他想多了……说推开他,不也还推得那么果断无情,刚才的温柔肯定是假象。

  他还在心里嘀嘀咕咕,二王子已经被召进来。

  胡人大多粗犷壮实,二王子也不例外,那高大的身形来到赵乐君跟前,把她眼前的光线都挡着暗了许多,她略略抬起下巴,示意赐坐。

  二王子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赵乐君,只是她五官这样清晰落入眼眸却是首回,即便是在上郡篝火晚会那晚都不及眼下真切。

  这个监国的公主实在是出色,姝色灼灼,眉宇间是她身为皇女的倨傲,整个人艳丽又带着刺,让人望之却步。

  二王子的目光快速在她面容上一转,就低头谢过坐下。

  赵国长公主美是美,但她有个敢拔剑斩下自己头颅的夫君,不是他能冒犯的。

  二王子比自己妹妹有自知之明得多,把所有思绪都转回到为妹妹今日得罪新后的事上,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表达自己的歉意,「她被宠得刁蛮无礼,我这当兄长的也有责任,特意来给长公主赔礼。但就如你们汉人的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血脉亲情不能割舍,我知道赵国有殉葬的说法后,震惊又痛心。我妹妹是为两国友好而来,有幸伺候赵国前陛下,但是却要因此就丢了性命,也太过残忍了。」

  赵乐君安静听着他给妹妹说请,面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二王子恍若未觉,继续说道:「既然是为两国友好,如若在下的妹妹就这样死在赵国,容易让北胡子民误会,于两国的关系也有影响,我更加无法跟父王交代,所以恳请长公主,看在两国的关系上,善待我的王妹。我不求把她接回北胡,毕竟你们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求留她一条性命吧。」

  说了那么多,他也就只想保下妹妹一条命,其实不过分。

  赵乐君在这个时候却不会松口,即便她想要推翻让活人殉葬的残酷制度,也不能松口。松口了,那先前被三公主冒犯的皇后脸面往哪里摆?

  她抬着下巴,神色淡淡地说:「二王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她发动妃嫔们在皇后跟前撒野,那是犯了天大的错,二王子还是先去问问三公主知不知错,再去询问皇后的意思。」

  二王子也没有想今日就能解决此事,虽然失落,但不会再做出让赵乐君不快的事情。他不蠢笨,让赵乐君允许他去见妹妹一面,从东宫出来就到了妹妹的住处。

  三公主已经哭了许久,听到兄长说只能保自己不死,但是要留在这个皇宫中,惊怒中喊了句「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妹妹,只是你们的工具」就昏厥过去,可把二王子吓一通混乱。

  好在三公主进宫前,为了让她在深宫中不至于被人暗害,身边使女有懂医术的,然而号脉后,那个使女比方才还惶惶地看向二王子。

  北胡公主那里情况怎么样,赵乐君根本不想理会,只是派人给弟媳说了一声北胡公主不必要留在后宫。

  不必要留,没必要跟刚刚休战的北胡再起冲突。

  王慕妍听过传话就明白自己要怎么借北胡公主立威,让来人替她转告谢意。

  赵乐君如今有孕近两个月,正是贪睡的时候,更别说这两日的劳累,安静躺了片刻就已经进入梦乡。

  楚弈在边上等她睡着后便离开一趟,去见了自己的老母亲。

  楚老夫人这些日子在担惊受怕中被折磨得瘦骨嶙峋,见到儿子现身,上前抱着他哭得抽抽搭搭。

  老妇人眼窝都陷下去了,楚弈叹息一声,把她扶起来,给她倒了水,问所有的情况。

  楚老夫人全部交代后,眼里都是恨意,「吴莲娘就是只白眼狼,活该她被杀了!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折磨我,我被送来的时候,看着他们把她杀了,说是他们公子的意思,要给谁出气……」

  这话让楚弈眉心重重一跳。给谁出气……吴莲娘得罪了谁,他脑子第一个想到的是赵乐君。

  魏冲常去将军府听候差遣,吴莲娘怎么对她,他自然知道,而且吴莲娘还被魏冲用来挑拨他和赵乐君的感情,赵乐君见到连云一事就是魏冲一手安排的,魏冲怎么可能会留下吴莲娘。

  那个阴险小人,却说成是给她出气,要是来日他母亲把这些话都告诉了赵乐君,赵乐君是不是还得感激罪魁祸首魏冲?

  楚弈拳头狠狠砸在案桌上,安静的大殿内发出重响,把楚老夫人要哭的眼泪吓得直接憋了回去。

  她连忙说:「弈儿,你快把我送回平县吧,或者其他的地方,我再也不跑了,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到老死,什么富贵她也不要了,只要能活着,没有人再害她就够了!

  楚弈听到母亲大彻大悟的话,咧嘴笑了笑,浓墨般的眼眸内都是嘲讽,「娘,您现在已经不能想去哪里就哪里了,一切……您都得听长公主的安排。」

  楚老夫人在儿子的笑容中打了个冷颤,是害怕,怕得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哭都不敢。

  楚弈从母亲那里出来,慢慢迈着步子往东宫走。

  他母亲总算是想清楚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甚至没有问过一句她被劫走后,他是不是因为她陷入困境,什么都没有。

  他走在细长的宫道上,形单影只,身上似乎有着钝钝的痛,像是在战场上受的伤都裂开,压迫着他,让他连步子都快抬不起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楚将军」,让他霎时把脸上难过的神色收起,冷漠回头,看到的是东宫一个内侍。

  「有事?」

  那内侍喘着气,笑道:「见到您就好,刘太尉他们方才来给长公主禀报事宜,长公主见您不在,就打发奴婢们找您,说马上要用午膳了。」

  内侍刚说完,楚弈已经拔腿就跑走了,身影快速消失在拐角处。

  他跑得呼吸凌乱,几乎是冲到赵乐君跟前,在对上她疑惑目光的瞬间,他猛然把她抱到怀里。

  赵乐君贴在他胸膛,他心跳那样急速,因为剧烈跑动胸膛起伏不定,样样都表明了他此时的激动。

  他……又怎么了?

  楚弈抱着她,心里那阵钝痛已经不见了,变作因为她的温柔填满的暖意,让他不能自已。

  他抱着她,缓了许久,说:「君君,我们泡泡脚好不好?」

  一刻钟后,赵乐君低头看轻轻蹭着自己的那双大脚,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要大中午的泡脚。

  她侧头,看到身边青年眉角眼梢都染着的欢喜,把疑问默默压到心底。

  罢了……一码归一码,气还是要生的,现在嘛,先宠他一下也没什么。

  她脚撩着水,轻轻给他搓脚面。

  长公主下令百官藩王们哭灵的时辰一点儿也不许少,炎武帝灵堂前哭声从早到晚几乎不断,真心实意的却没有几个。

  他们哪里不知道这是长公主在折腾他们,给他们施威,这哭是哭得真真切切,可基本是为自己以后还不知前景的命运在哭,借着炎武帝的死放纵一回罢了。

  赵乐君自己也做好女儿的本分,该给炎武帝磕的头一个也不少,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来。

  磕完头,她就继续回到后边忙政务,等待搜寻太子的消息。

  她在踏入阳光照不进来的深广殿宇时,脚步突然停顿,跟身边的士兵说了个地方,脚步也转了个方向。

  「——?长公主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让正抱着膝盖的楚老夫人吓得一激灵。

  楚老夫人踉跄站起身,手足无措,听到脚步声时,想起自己身分,连忙要走出去迎接,可惜还是晚了。

  一抹素白的裙摆已经迈过门槛,神色淡淡的赵乐君已经走了进来。

  「我……臣妇见过长公主。」楚老夫人难得知规矩,懂礼仪,恭敬行了礼。

  赵乐君就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去,安静打量这个又苍老许多的老妇人。

  她没有说话,让楚老夫人越发忐忑,双手都攥到一块,不住的发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窥探眼前雍容的女子一眼,只能看见那个在暮色下的女子眉眼冷清,一眼就让她又缩了脑袋,心里悔不当初。

  以前自己仗着儿子在高位,作天作地,对长公主横竖都看不顺眼,如今想想是多蠢。

  整个天下都是他们赵家的,自己是怎么觉得能拿捏住赵乐君的,分明是赵乐君根本不想理会自己。

  然而悔也晚了,扇自己耳光也于事无补了。

  楚老夫人在诡异的安静中终于受不住,眼泪哗哗流下来,哽咽着说:「长公主,以前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糟老婆子吧。」

  赵乐君却不是来耀武扬威什么的,她平静地问:「楚郎来过,你跟他说了什么,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楚弈是来见了母亲后才在她面前表现出奇怪的举动。

  「楚郎……」楚老夫人喃喃一句,反应过来是指自己儿子,脖子又一缩,「没、没说什么。」

  「一字不漏告诉我!」赵乐君定定望着眼前的老妇人,眼中已然覆盖着冷色。

  楚老夫人吓得连眼泪都止住了,脚一软,跌坐在地,惨白着脸把跟儿子都说了什么一一道来。

  赵乐君站在门口,身后的光亮越来越暗,属于夜晚的凉意慢慢侵蚀着她的肌肤,一颗心更像是沉入湖底。

  真的一字不漏的说了的楚老夫人说得口干舌燥,连连保证道:「长公主,我真的没有说谎,就是这些了。」

  「就是这些了?」楚老夫人却是听到她低低的一句,似叹息,又像是难过,下刻就听到她拔高了声音,「就是这些了?吴氏,你枉为人母!」

  被呵斥的楚老夫人冷汗都出来,茫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挨了骂。

  赵乐君有许多想要骂人的话,可是面对这愚昧自私的老妇人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这样的人要是能骂得醒,也不会一错再错,把儿子逼成那样。

  她冷冷盯着楚老夫人,最终闭了闭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吴氏自私得只有自己,不要他,那……她要!

  赵乐君再回到东宫,巡防的楚弈已经回来,正在慢慢脱下身上的盔甲。

  他听到身后有动静,正要转身,一只细白的手已经从身后绕了前来,摩挲冰冷的铠甲,让他身上染上她的温度。

  他伸手去握着她发凉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等我脱好了再抱。」

  赵乐君挣开被他握着的手,摸到他已经解了一半的系带,顺手一抽,在他耳后说:「我来。」

  赵晋每天都数着日子。

  这已经是他被魏冲掳走的第四天,一路都是朝着西去,路上连个追兵都没有,每去一处都有人接应,把他们走过的痕迹都给清除。

  今日又到了该歇息的时候。

  他们从牛车换了驴车,魏冲还过分的让他坐在车辕上举着个长杆子,上面吊着引诱驴子的一根萝卜,下车时他举得手都发酸了。

  赵晋揉着胳膊,在连云从后边板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搭把手扶了他一下。

  连云在火场里救下他,身上和脸都有烧伤,连日的赶路一直都低烧着。

  魏冲除了给他塞草药,还算有点同情心也帮着给连云处理伤口。

  赵晋对连云心里是抱歉的,特别是让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添了伤疤,叫他一直不怎么好过。

  连云的手温温的,朝赵晋道谢。

  赵晋叹息一声,侧耳就听到有人给魏冲禀报什么,什么登基一类的。

  他看过去,魏冲正好也看过来,朝他咧嘴一笑,说:「如今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陛下了。」

  赵晋闻言心中一动。

  连云已经明白过来,这几日对朝堂局势的担忧终于放下了。赵乐君稳住了所有人,把大权握在手里,不然太子不可能登基。

  然而赵晋却不觉得这是好事。

  他被掳走,如今成了赵国的皇帝,他阿姊势必是要把他救回去,不然赵国颜面何存?

  可现在来看,魏冲防得死死的,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他阿姊怎么救他?总不能是真的用她自己来交换。

  赵晋想得入神,片刻后魏冲已经走过来,推了他一下,冷冷丢下「进屋」二字,看起来是不高兴了。

  赵晋冷着脸,慢慢走到屋里去。

  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给他和连云送来饼和水。

  他把饼都掰成碎片,泡到水里泡软,放到连云跟前,低声说:「连大哥,你好好保存体力。」

  连云闻言,深幽的眸光落在他面容上。少年淡淡笑着,眼底闪动着皎洁的光芒,让连云看得心头一跳,把嘴里那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又给咽了下去。

  魏冲在门口站了会,自然听到赵晋的话,冷笑一声,熊孩子要策划逃跑吗?

  下刻,眉眼也冷了下去,是想到自己给赵乐君送去的信根本没有回应。

  赵乐君也不捉拿他送信的人逼问,也没有派人跟踪,而是直接往西边来搜寻,已经第四天了,她就那么沉得住气?

  赵氏这对姊弟,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护卫见魏冲站在那里,上前来提醒他该用饭,他这才抬步离开。

  夜幕降临,虫鸣在简陋的屋舍外此起彼伏。

  突然,一声与之格格不入的匡当声响起,惊醒了守卫。

  魏冲也从黑暗中睁眼,就看到窗户开着,掉下来的是栅着窗户的木头。

  外头已经响起喧哗,是在追偷偷逃跑的赵晋和连云。

  连云看到人逼近,当即把太子推远,「你快跑!」然后孤身去阻拦那些追过来的人。

  但是赵晋哪里能跑掉,那些人很快就制住了连云,把赵晋包围在一根树干前。

  魏冲披着外袍优哉游哉地来到他跟前,朝他伸手,「好了,小孩子大半夜的要乖乖睡觉,把自己折腾死了,你阿姊肯定得难过。」

  赵晋脸上阵青阵红,拍开他的手,气呼呼被包围着回了屋。

  魏冲就看赵晋摔了半晚上的东西。

  之后魏冲每天都见证着赵晋宛如困兽一样的举动——?逃跑,被他抓回去,继续逃跑,一路上就没有消停过。

  魏冲对赵晋这样幼稚的举动只是笑笑就过了。

  小孩子嘛,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就当是做康复锻炼了。

  但他也快没有耐性了,因为赵乐君仍旧没有给他任何回覆,而他也快要到这场旅途的终点了。

  赵乐君再不给回覆,他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拖延着。

  这晚,赵晋又带着连云跑了一回,魏冲早懒得自己去追他了,吩咐人把他好好带回来。

  所以这又是一场徒劳无功,赵晋再度气哼哼被人给押了回去。

  连云跟在赵晋身边,却若有所思回头去看赵晋被抓回来前站着的那棵树。

  是他的错觉吗?赵晋回回被抓的时候似乎都是站在树下,他怎么跑都会跑进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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