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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宁馨《掌家小闺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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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6-1-21 14:3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掌家小闺女》上
作者:宁馨
系列:蓝海E21402
出版日期:2016年一月27日周三
【内容简介】
    有句话叫「福祸相生」,杨柳儿觉得这妥妥就是在说她家啊,
    因父亲心软又有地利之便,日日放水帮村民度过本该颗粒无收的旱灾年,
    还提供就业机会,让村子里的老残穷靠自己挣钱养家,她家瞬间成块大肥肉,
    不只村民和极品亲戚都想分一口,也引来钟家这外来者的觊觎,
    只是钟家心太狠,当街行凶不说,还反咬她父兄一口,为救身陷大牢的家人,
    她利用舆论压力逼钟家收手,免去了一场灾祸,却发现竟是连家人在背後操作,
    看着一脸愧疚的连君轩,她不怨不怪还扮成书童陪他上京赴考,照料左右,
    放榜後,她压抑许久的满腔怒火朝着来祝贺庶孙中举的连老爷子炮轰,
    更为连君轩感到不值,愧疚的连老爷子虽然用尽心思护着庶孙,
    但一碗毒燕窝,不仅将嫡母残害庶子的丑闻摊在日光下,
    更让连君轩知道,他竟是庆安伯府仅剩的血脉,身上背着血海深仇……
    杨柳儿不愿他陷入仇恨里,知他要去西域闯荡赚家产,她翻出家当赞助他,
    都还没开口要什麽珍稀宝贝,他已抢先一步允诺,会带丰厚的聘礼回来迎娶,
    可当初说下雪前就会回来与她团聚,如今雪下了,怎还迟迟不见他踪影?
    嚐鲜阅读
    1 2 3 4 5
    第二十三章 兴修庄园
    第二日早起,吴金铃也就是新科的杨家大儿媳,含羞带怯的跪在堂屋中间,给杨山磕头敬了茶,又送上了亲手做的袄裤鞋袜。
    杨山想起去世的陈氏,红着眼眶勉强嘱咐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也就罢了。
    杨杏儿和杨柳儿也得了嫂子送的一只荷包,杨诚则是一个笔袋,三人都正色谢了嫂子。
    一家人的早饭是新媳妇擀的打卤面,面条劲道,肉卤也打的咸香,自然得了不少夸赞,惹得杨志也跟着嘿嘿傻笑。
    众人吃过饭,刚拾掇完桌子。杨柳儿端了簸箕正在喂鸡,突然听得院子有马嘶鸣的声音,扔了簸箕跑去探看,正巧看见连君轩俐落的从马背上跳下。
    多日不见,原本俊秀的少年好似黑瘦许多,但眉眼间隐隐的阴郁却好像退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明朗之意。
    「柳儿,我回来了!」
    杨柳儿怔愣了好半晌,想起他不辞而别就想发脾气,但到底还是心里思念占了上风,含怒嗔怪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连君轩最爱她这宜嗔宜喜的模样,忍耐不住大步上前,一把揽住她裹进披风里,低声应道:「以後再不走了。」
    「谁管你去哪里!」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上,惹得杨柳儿立刻红了脸,她挣扎着躲了开来,慌乱间就碰到连君轩的左臂,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胳膊怎麽了?」杨柳儿眼疾手快地扯开披风,这才发现他左臂缠着木板和布条,显然是骨折了。
    连君轩尴尬的赶紧扯回披风掩了伤处,不等杨柳儿发问就接口道:「你别担心,这是回来路上不小心摔的,养几日就好了。」说罢,他脸上得意之色更浓,「我家老爷子说了,只要我考上举人,就亲自上门提亲!」
    听到这话,杨柳儿脸色更红,跺脚嚷道:「你胡说什麽,谁要嫁给你了!」说完,扭头跑回院子去了。
    杨诚在偏窑里听到动静也是走出来探看,一见小妹红着脸往回跑,後边跟着笑嘻嘻的师弟,他的脑仁立刻就疼了起来。
    果然,一见到杨诚,连君轩赶紧禀告皇都一行的战果,末了眼巴巴望着他,那神色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杨诚实在很想对他翻个白眼,有心再次挥起大棒打散鸳鸯,却不小心瞄到他那只包紮的很是「壮观」的左臂,於是只能改口,「那就等大考之後再说吧。」
    「谢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守着规矩,绝对不会欺负柳儿。」
    师兄弟俩说了几句也到了堂屋前,杨山乍见离开多日的连君轩,自然少不了一番询问,末了嚷着要儿媳、闺女好好拾掇几个菜,最好炖个骨头汤给连君轩补补手臂。
    正巧,魏春找了个藉口又跑来岳家凑热闹,加上被杨山喊进屋来的连强,老老少少近十人。杨柳儿惦记着听连君轩的皇都见闻,又不好留下姊姊和嫂子两人忙碌,乾脆又去库房把一大一小的两口黄铜铁锅翻了出来,大骨棒熬制成汤,在锅里咕噜噜的冒着泡,白菜、豆腐、羊肉、粉条、木耳,洗的洗,切的切,很快就整治了一大桌子。
    堂屋里放了张大桌,男人们涮肉喝酒,吃得是热火朝天,西屋杨诚的小书房里,吴金铃与杨杏儿、杨柳儿也是吃得脸色通红。
    吴金铃行事爽快俐落,口味也嗜辣,半碗辣油混了腐乳汁和花生酱,挟上几片羊肉,一转筷子塞进嘴里,辣的一边吸气一边嚷着好吃,「还是小妹聪明,羊肉这麽煮着吃真不错!」
    杨柳儿笑嘻嘻的给嫂子和姊姊挟粉丝,连君轩平安归来,她肚腹里所有悬空的心肝肺都落了地,脸上的笑就怎麽也收不起来,这会索性也不遮掩了,抬着下巴应道:「嫂子以後会发现我聪明的地方多着呢,将来你和大哥生了小侄子,交给我,保管给你教出一个神童。」
    吴金铃是个新嫁娘,哪里想到小姑子会开这样的玩笑,立刻红了脸。
    杨杏儿嗔怪的瞪了小妹一眼,赶紧转移话题,「嫂子,阿爹说铺子里忙,明日去过外祖母家就让你们赶紧回铺子去。」
    闻言,吴金铃有些意外,一般人家的长子长媳都是要留在老宅,伺候老人、小叔和小姑,并且打理家事的。她本是新婚,自然不愿离开夫君,没想到公公和小姑们居然如此开明,倒让她心里极愧疚。
    「我不是,我不跟你们大哥走,我得留下照顾阿爹和你们,还有洗衣做饭……」
    听到这话,杨柳儿和杨杏儿都是笑了,应道:「嫂子放心,家里有我们呢,再说铺子那麽忙,大哥身边也少不了人照顾衣食,你就别客套了,都是一家人,我们需要嫂子帮忙时,一定会开口的。」
    吴金铃瞧着两个小姑神色诚恳,又想起先前相处时的诸多小事,这下是真相信她们所言都是真心,心里立刻就暖了起来,再次庆幸自己嫁进一个好人家。
    「那成,嫂子就跟你们大哥去铺子。你们隔三差五也来城里走走,嫂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谢谢嫂子。」
    姑嫂三个说笑的热闹又亲近,传到外间男人们的耳朵里,自然也是欢喜的。杨山举了酒杯,招呼弟弟和子侄们吃菜喝酒,一顿饭直吃了一个时辰才散去。
    杨山和杨田照旧回屋去睡觉醒酒,吴金铃也红着脸扶了杨志回屋,留下走路磕磕绊绊的杨诚,还闹着要去外边赏雪,被杨杏儿哄着喝了一碗醒酒汤。
    连君轩趁着众人不注意,扯了杨柳儿跑去窑洞西边的乾草棚。这里三面都搭了厚厚的草帘子,朝阳又避风,最重要的是还有大堆的乾麦秸,两人都吃了个大饱,依靠在麦秸堆上,被太阳一照,更是懒洋洋的不想动。
    连君轩伸手握住杨柳儿软软的小手,心里满足的恨不能长长叹气。
    在皇都那座冰冷的豪华大宅里,他一开始想念的很多,可到後来只剩杨家的饭桌,只剩下他心爱的姑娘亲手做的羹汤,哪怕胳膊被所谓的父亲打折、被祖父撵出皇都,哪怕一路上要冒着风霜雪刀,但一回到这里,所有苦痛委屈,在这一刻都好像轻易散掉了,只剩身旁的温暖……
    杨柳儿扭头望着眯眼享受阳光的连君轩,心里微微有些酸涩。虽然酒桌上他满嘴说的都是皇都如何繁华,路上见闻如何新奇,但她又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就算猜不到其中的波折和凶险,起码也知道他骑马不会把自己胳膊折了。但是他既然不说,她也不问,只要人回来就好,只要耐心等待、努力,再漫长的冬日也终有春暖花开的时候……
    日子一出了正月,就好像长翅膀飞了起来。街路上的残雪眼见就融化了,朝阳墙根下蹲着的老汉也乍然多了起来,蛰伏了一冬的鸟雀和小兽在山林间欢快的窜来窜去,生怕这个世界不知道他们存在一般。
    山坡上,村庄外,一块块麦田卸去了厚厚的雪被,迎着尚且寒凉的北风悄悄舒展腰身。直等着阳光再暖一暖,就重新换上绿色的春装。
    杨家院角的蓄水窖冬日里堆了满满的积雪,这时也化成了一汪亮晃晃的清水。
    「扑通」一声,杨柳儿随手扔下木桶,灌了满满的一桶水,待要拉拽粗麻绳的时候,身子却是一个趔趄,好在一只大手及时伸出,将她连人带水桶一起搭救了。
    见杨柳儿差点摔下水窖,连君轩有些恼怒,极少见的皱了眉头,喝斥道:「你怎麽出来打水,掉进窖里怎麽办?」
    当日他在祖父跟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带着举人的功名迎娶杨柳儿,因此一过了年就同杨诚回到书院安心苦读,再没有像原来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喜得史先生时时琢磨着要如何磨砺两个得意门生,常常让他和杨诚两人一日功课写下来,纸张的厚度几乎要用尺子量,所以他即便心里想得很,这半个月来也没跑来杨家探看。
    今日史先生实在喜爱他做的一篇策论,开恩放了他半日假,这才快马赶来,结果一进院子就见杨柳儿半边身子都快栽进水窖,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杨柳儿也觉方才太过危险,後怕的吐着舌头,「我也没想到一桶水这麽沉,平日看着阿姊和四叔他们拎起来很容易啊。」
    连君轩瞄了瞄她的小身板,虽然比初见时真的长高了很多,但依旧瘦得跟柳条一样,哪怕比别人多穿了一件绣花夹棉坎肩,也装不出孔武有力的模样。
    「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成了,只要不生病,谁都安心,这些小活还是别沾手了!」说话间,连君轩提着水桶就往灶间走。
    杨柳儿自觉被小瞧了,可心里是三分甜蜜七分不服气,噘着小嘴跟在後面,到底还是忍不住嚷道:「你手臂刚好,走慢点啊,小心再拉到!」
    「杨大叔呢,怎麽家里就你自己?」连君轩把水倒进锅里,也不顾身上穿着锦袍,又蹲身帮忙烧火。
    见状,杨柳儿赶紧替他掖好衣襟,这才应道:「我前几日同阿爹商量,想要把迷雾山脚下那块荒地买下来,到时候偷偷从山上引水灌溉,这样不管是开荒种粮食还是散养家畜都极方便。方才阿爹带着四叔去桃花姊家探口风去了,阿姊去老林河买驴肉了,等会我正好要蒸笼包子,你回去时也给我二哥也捎几个。」
    连君轩一边烧火一边听着杨柳儿絮絮叨叨说起家常,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厌烦,反倒很觉安心欢喜,两人多日未见都攒了一肚子的话,直到杨杏儿拎了驴肉回来,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三人剁馅子,揉面,待杨山和杨田回来时,驴肉包子也正好热腾腾的出锅,一家人团团围坐,边吃边说起闲话。
    杨家人看中的那片荒地确实属於柳树沟共有,但因为邻近迷雾山,村人心里犯忌讳,从来没人想起去开荒耕种,今日杨山同里正开口提了提,里正就应了下来,反倒让杨山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杨家日子过得富足,但杨山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里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农家汉了。
    不提杨诚已得了秀才功名,就是城里的铺子生意也是兴隆至极,家里出入的都是贵人,就是闺女也许了城里的好人家,村里人就是再没眼色,下意识也高看杨家三分。再说置办田产本就是大事,谁家不发达也不敢开口,杨家既然提了出来,而那块荒地又是无用的「鸡肋」,还不如送给杨家做个人情,以後相处也好说话。
    里正的小算盘打得精明,而杨山自然也没让他失望,最後许了五十两银子给村里修建破旧的祠堂,算是弥补。另外陈二舅也接了开春第一个活计,给里正家里修个蓄水窖,不用说,当然也是免费的。
    杨柳儿眼见父亲说得眉飞色舞,很是得意,自然不会说破这点小秘密,甚至不时捧上几句,让杨山喜得多吃了两个包子。
    连君轩嘴里大口咬着驴肉包子,眼睛偷偷瞄着奸诈的小丫头,杨柳儿若有所觉,瞪了他一眼,抬手又赏了他一个包子,权当封口费了。
    饭後,杨柳儿穿了大袄,把自己裹得跟个球一般,扯了连君轩去那块荒地转转,顺便消消食。
    冬末的午後勉强有一丝暖意,两人避了村人的目光,一前一後绕着荒地闲走。
    不得不说,杨山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块荒地呈椭圆形,正好半围住迷雾山脚。起处是雨水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深沟,末尾则挨近杨家後边的山坡,其上零星长了些灌木和野草,两株不算粗的小松树就长在陈氏坟包的边缘处,两人拜过陈氏,就找了个避风处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小声商量起来。
    杨柳儿琢磨着这块地不算大,就是开荒种了麦子,去了粮税也没剩多少收成,不如挖口池塘养鱼,周围种果树和牧草,散养鸡猪。果树虽要几年才能见利,但鱼塘和猪却是一年一卖,鸡更可以直接送去烧鸡面铺子,自产自销。她越说越欢喜,白皙的小脸埋在兔毛领子里,衬得一双大眼更亮。
    连君轩心里痒的厉害,偷偷伸手握了她柔软的小手,不断点头应和着,「这样好,杨大叔一定也会赞同。」
    说得杨柳儿骄傲的扬起小脸,得意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琢磨的,我虽然拎不动水桶,但赚钱绝对是把好手!」说罢,她又瞧着远处皱眉道:「若是另一块山脚的荒地也能买下来就好了,可惜里正大叔不敢作主,说万一这山的主家找来,他不好交代。」
    闻言,连君轩心里一动,赶紧劝慰道:「你先折腾这二十亩荒地吧,有了收成再扩大也不迟。」
    杨柳儿点头,恰逢一阵冷风吹过,惹得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赶紧裹紧了大袄,苦着脸抱怨道:「做人果然不能贪心,这就遭报应了。」
    连君轩听得哈哈大笑,伸手把心爱的杨柳儿连同棉袄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不远处,一棵将要发新芽的老树上,两只喜鹊被惊得从窝里探出头来看了又看,不满的叫了两声。同样都是谈情说爱,人类就不能学学牠们一样安静吗,果然是身上没毛,办事不牢。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雪转眼间就化得乾乾净净,田野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新绿。
    柳树沟的老老少少除了拾掇农具,看护自家的麦田,茶余饭後少不了又要议论下杨家的新地盘。
    原本杨山听了闺女的建议也很是欢喜,但杨诚听到连君轩说起家里的事後,特地同史先生告假回来。在他看来,自家既然依靠着迷雾山发家,以後又要从山上引水挖塘灌溉,必然要背了人眼,索性建个农庄,盖个新宅院,到时候只要院门一关,谁也不能随便进来,自家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杨山听了二儿子的建议,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下来。依他来看,保密倒是次要,二儿子如今是秀才了,说不定将来真考个举人或进士,到时候有同年或者友人来家里走动,见到自家还住在老旧的窑洞里,若是因而看轻了二儿子,可就是他这当爹的过错了,再者说,家里如今咬咬牙,要建个新院子也不是做不到。
    事情既然定了下来,一家人就忙碌开了。
    杨山每日都带着杨柳儿,父女俩几乎是天亮就上山,杨柳儿割树汁割到手酸,杨山则顺着山势开沟挖渠,孙叔许是吃了太多杨家的烧鸡,喝了太多烧酒,有些嘴软,居然也来动手帮忙。
    农家人在有活计的时候互相帮把手是常事,所以杨山倒也没推辞,只吩咐大女儿多准备一份午饭,自然也少不了一壶烧酒。这正合了孙叔的心意,原本挥舞刀剑的手,使起镐头铁锹也很熟练,没几日从山顶到山脚的沟渠就挖好了。
    杨山为了避人耳目,特意用青石砌了半里长的暗渠,上面压了土和枯草,乍一看去谁也不知其中门道,只待过些时日,青草长起来就不必担心了,而水渠直通挖好的池塘底下,这样以後放起水来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杨志惦记家里忙不过来,就又雇了一个夥计,白日里回家看着工匠们做活,晚上还要赶回铺子去,这般两头忙碌,不过半个月就累得瘦了很多,心疼的杨柳儿和杨杏儿日日变着花样做饭菜。好在出门办事的魏春很快就赶了回来,帮着杨志分担了很多杂事。
    魏春虽然是杨家的未来女婿,说起话来不如杨志硬气,但工匠们都是拿银钱做活计,做的好就奖励,做的不好扣工钱,敲打几次也都老实多了。
    连君轩和杨诚在书院出不来,心里也惦记的很,不时派家安或者连强前来探看,送些吃食用物。前几次,杨山还极力推辞,後来还是连君轩偷跑回来劝慰,笑言若是家里房间多,拨一间给他就成了,他以後若惹了祸也好有个躲避之处。
    杨山想起连家那些传言,果然大手一挥,直接把二进院子的东厢房划了出来,专门做二儿子和连君轩两人的书房和寝室,连家後来再送东西来,他也不推辞了。
    如此,整个杨家老少好似都上了发条的机器,忙而不乱,各司其职。
    眼见麦田间播种下去的玉米种子已经长出三片叶,山林草木也澈底披上绿衣,杨家的小庄园终於初具规模了。
    原本二十亩的荒地,如今从杨家窑洞一侧开始就挪栽灌木,充作围墙。邻近村庄的部分开荒种了六亩玉米、半亩菜园,紧挨着菜园的就是新建的三进青砖灰瓦大院子,虽然没有雕梁画栋,但是明朗疏阔、古朴大方。过了院子就是果园,中间一口方圆二亩左右的小池塘,池塘边围绕栽着二百多棵各色果树,再越过果园就是迷雾山脚,那里直接建了两排猪舍和两排鸡架。
    整个庄园正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自成一个小世界,有吃有喝有住,别提有多逍遥了。
    第二十四章 喜事连连
    大院正房上梁那日是三月初六,按规矩,杨家再次摆酒请乡邻亲朋们喝喜酒。
    杨老大随着杨家族人一同来道贺,他是真正的「道」贺,除了空口白话,半文钱的贺礼都没有。
    一见杨家的新庄园和大宅院,别人自然羡慕,杨老大却是实实在在的愤恨了。他满脑子都是老娘整日咒骂念叨的那些话,老三一家果然发达了,什麽倾家荡产替他们赎身,纯粹是骗人的!若当真艰苦,哪里还有银钱建这样的好院子。
    这般想着,他就红着眼睛四处转悠,见了柳树沟的村人就拉住问几句。可惜人人都知道杨家那点恩怨,谁也不愿意理会他,敷衍几句就扯个藉口躲开了。当然,就算想理会,他们也不知道杨家的底细。
    待得房梁上栓了一串制钱,鞭炮也足足放了七八挂,杨家庄园就算正式落成了。杨山喜得满面红光,举起酒杯当先谢过忙碌两个月的泥水木工师傅和曾经帮过工的村人,最後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把杨家的窑洞给了杨田,还不止这样,原本家里的八亩旱田也分了一半给兄弟。
    听了这话,不只众多村人,就是杨志兄妹几个也都很意外,但他们却没有半点不舍,反倒很赞同父亲这麽做。
    这大半年来,杨志要照管铺子,杨诚要读书,杨杏儿、杨柳儿只在家里做针线,家里的旱田大半都是勤恳寡言的杨田在照料,他付出多少汗水和体力,他们都看在眼里,况且杨柳儿原本就有把四叔留在自家附近,做个帮手的打算。这会见父亲如此行事,展现西北汉子的豪爽仗义,心里更是骄傲,不由笑眯了眼,就差没伸出大拇指给父亲叫好。
    众多村人把杨家老少的神色看在眼里,无不在心里感叹。这事若是落在自家,怕是儿女婆娘都恨不得撞墙阻拦,再看人家兄友弟恭,儿女孝顺懂礼,这日子怎麽可能过得不红火呢?村人不由纷纷夸赞出口。
    「杨大叔是个好兄长!」
    「就是啊,谁家也没有这麽疼弟弟的大哥!」
    杨田根本没想到三哥会这般,激动的红了眼眶就要推辞,结果被杨志和杨诚眼疾手快的扯了回去。
    杨山扫了一眼牛头村过来的杨家族人,眼神黯了黯,但依旧坚持地道:「俗话说成家立业,老宅的爹娘年纪渐长,有心无力。我身为兄长,今日算是给了老四一份家业,但说到成家还要众位乡亲帮忙了,尤其是各位婶子大娘,谁给老四找个好媳妇,我一定谢她一个厚厚的红包。」
    人群里有平日喜好说笑的婆娘高声应和道:「杨兄弟,你先说说红包有多大,我们也好照着给老四找媳妇啊。」
    杨山听了却是豪爽的一挥手,「只要老四娶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嫂子想要多大的红包就有多大!」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了起来,酒席也因为有了这个开头吃的是热热闹闹。
    杨山带着杨田算一队,杨志杨诚兄弟俩也是一队,不停在酒席间走动敬酒,有心想赚谢媒红包的村人难免要拉住杨田仔细探问两句,惹的他脸红得同关公一般,自然又被打趣个不停。
    杨老大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恨恨瞧着,心里不由冒着酸醋。同样都是兄弟,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而老三建这麽大的庄园也没主动分自己几件差事,赚几两银子润手,反倒是一棒子打不出半个屁的老四得了便宜,又是窑洞又是旱田的,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不成,这事要赶紧回去跟老娘说一声,说不定老娘跑来闹一场,这些好处就都是自家的了。这般想着,他左右开工,胡乱填饱了肚子,手里抓了一只鸡腿就匆匆跑回家去了。
    可惜杨老太太听了这事抬手就给他一巴掌,直骂他蠢货。既然老三一家愿意出钱出力给老四成亲,那就随他们折腾好了,左右老四也没出宗,那他的房产就是自家的房产,他的媳妇就是自家的儿媳,将来她只要动动手指,他们还不是任凭她揉捏……
    不说杨老太太如何打着如意算盘,只说杨家庄园刚刚拾掇好,各人搬进新房间还没过两日,院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杨山当日的招亲太成功了。谁家都有个七大姑八大姨、三表姊四表妹的,吃了酒席回去,掰着手指数了数,越数越觉得杨田实在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有房有田,年纪好、有力气,背後靠着日渐发达的杨山一家,谁家闺女嫁过去,既不用伺候公婆,更不必受气受委屈,简直就是掉进蜜罐子了。这般想着,村里的婆娘就像赶集一样,纷纷赶回娘家,於是来杨家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了。
    杨山先前在儿女婚事上被打击破灭的热情,这次是结结实实补偿回来了。每日吃过早饭後就喊着大女儿冲茶水、上点心,待送了客人,就拉着小女儿一起甄选挑剔。最後定了几个人选,他又亲自去人家村子查探底细,这般折腾了大半月,他还真给弟弟选了个好闺女。
    闺女家里姓程,名叫大妮,独生女一个。父亲去的早,只与老母相依为命,家事刺绣都是一把好手,性情极为泼辣俐落。因此即便杨田憨厚寡言,但有个厉害的媳妇撑门户,将来也不至於被杨老太太拿捏在手心里整治。
    媒人把话一递过去,程家很是欢喜,但程大妮却说不要什麽贵重聘礼,只是舍不得老娘一个人苦熬日子,想带着老娘出嫁。
    这话实在有些太出格了,这十里八乡的,几十年里也没听过有这样的古怪事。但原本一直任凭兄长张罗的杨田却出乎意料的一口应了下来,杨柳儿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把四叔堵在屋子里探问。
    支吾了一阵,杨田红了脸才说了一句,「她这样孝顺,必定是个心善的,我娶她回来也不会给家里惹祸添堵。」
    杨柳儿听到这话,不由对自家四叔刮目相看,什麽叫大智若愚?自家四叔明显是其中一员啊。别看他平日沉默寡言,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生怕娶个媳妇眼红自家发达,以至於心生不平,搅得兄弟离心,所以娶妻不看长相、不看嫁妆,只要个心善的。
    待连君轩从书院跑来蹭饭时,两人上山给孙叔送吃食,顺便放水,一路上说起这事,听得连君轩也是直点头,难怪杨山待兄弟亲厚,这杨田也同样是个好的。再想起皇都老宅里,那位撺掇父亲打断自己手臂的那个所谓的兄长,他实在很想拎人过来同杨田学一学。
    而程大妮果然没让杨田失望,一听得杨家同意她带着老娘出嫁,就卖了家里的破房子和二亩旱田置办了嫁妆,又捎信要杨家不必破费,简单办几桌酒席就好,以後日子还长着,省着银钱做正事。
    杨山很是欢喜弟媳这般勤俭持家,但依旧张罗着拾掇了杨家窑洞,大摆酒席,让兄弟风风光光娶了媳妇。
    当日杨家窑洞内外欢声笑语一片,但杨家老宅却没一个到场,不知是无颜见人还是生怕杨田找他们要银钱,不过杨田也不失望,直接把三哥按在椅子上,充作高堂受了他们夫妻一拜。
    看到杨田终於成家,杨山不禁红了眼眶,四弟自小就同他亲厚,多少次自己做活回来见得灶间盆空碗净,都是四弟从怀里取出藏着的饼子给他垫肚子,如今眼见四弟成家立业,他比任何人都欢喜。
    第二日早起,杨柳儿得了父亲的嘱咐,特地去请程大娘一起来大院用饭。程大娘很是和蔼可亲,脾气同陈老太太一般,让杨柳儿、杨杏儿都喜欢同她说话亲近。
    程大娘原本也是心里忐忑,生怕杨家因为她这个累赘而待闺女不好,结果她暗暗打量杨家众人,都是热心又和气的,澈底去了心事,行事也不再束手束脚,平日常来大院走动,遇到杨杏儿姊妹不懂的事也愿意出声提醒一二,让杨家人更敬重她三分。
    不过眨眼的功夫,日子就进了五月,去年因为杨柳儿张罗着卖汽水,杨志还在做夥计不得自由,一家人的端午节过得很潦草,如今日子好过了,自家又是喜事连连,杨柳儿就犯了嘴馋的毛病,闹着姊姊要包花样粽子。杨杏儿盘算着今年走礼的人家也多,嘴里数落小妹贪吃,手上却立刻张罗开了。
    杨志从城里送了最好的大黄米和黏粳米回来,杨山则和杨田去很远的河边采了很多宽厚碧绿的蒲苇叶子,杨柳儿欢喜的哼着歌,跟在姊姊身後帮忙泡米,准备馅料。
    连老爷子许是自觉先前待孙子太苛刻,早早就派管事送了一车吃用之物过来。连君轩同史先生告了假,照旧挑了实用之物做节礼,结果出城的路上遇到有人在高声叫卖,原来是一个西疆商人不知因何折了本钱,正贱卖用物筹措回乡的盘缠。
    那些破烂用物,他倒没看在眼里,唯独两只缩在筐子里、闭着眼睛四处嗅闻的小狗崽子,不知为何让他想起某人撒娇时也这般可爱,於是豪爽的扔了二两银子,连同筐子一起带上马车。
    杨家的二进院子里摆了几只大圆帘子,晒着洗乾净的蒲苇叶子,杨柳儿坐在廊檐下正在歇息,一见连君轩送了节礼来就笑眯了眼睛。每次来,他总会给自己捎带些小玩意,两本新游记或者是一只陶偶,不贵重却能轻易惹得她心里甜蜜泛滥。
    杨柳儿迎上前去,笑问:「连大哥,你又送什麽好东西来了?我和阿姊正要包粽子呢。」
    连君轩随手扯了扯自己的长衫,暗地里抬脚把小筐子往身後踢了踢,这才笑道:「你自己翻拣看看就知道了,都是好东西。」
    杨柳儿见他不肯说,笑瞪了他一眼就开了箱子,如同往常一般,箱子里是布料和绣线,许是天气渐热,都是细麻轻纱之类,待翻出底下的各色果脯罐子、上好的火腿腊肉还有西疆的蜜枣,杨柳儿忍不住欢喜的眉开眼笑。
    她正愁粽子馅料单薄呢,有了这些东西,凑六种花样就容易多了。
    送礼之人最喜欢的就是礼物对了主人的心思,连君轩蹲在一旁听到杨柳儿不时欢喜惊呼,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顺口许诺道:「这些东西可够用?若是不够,我再去寻些,难得你想要下厨做吃食,记得到时候给我也预备几个走礼。」
    「好啊,看在你贡献这麽多好东西的情面上,就多分你一份。不过,若是拿出去丢人你可别怪我啊。」说着,杨柳儿忍不住开了一个鱼戏莲叶间的小盖罐,捏出一颗腌渍得果肉都变成了金黄色的桃脯,塞得小嘴鼓鼓的,甜的眉眼都挤在一处。
    连君轩刚要开口逗弄两句,不想筐子里的两只小狗却细声细气地叫了起来,杨柳儿抱着罐子差点跳起来,惊喜问道:「咦,好像是小狗的声音?」
    连君轩让开身子,露出两只不安分的想要从筐子里逃出的小黑狗,笑道:「路上给你买了两只小狗,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过这话显然是白问了,方才还宝贝的抱在怀里的蜜饯罐子立刻被扔到一旁,杨柳儿几乎是饿虎扑食一般抢到筐子旁边,抱起两只浑身黝黑的小奶狗,左亲亲右摸摸,那个亲热欢喜的模样,惹得连君轩立时後悔不迭。他买些什麽不好,偏偏给自己找了两只情敌!
    杨柳儿不知连君轩打翻了醋坛子,她抱着软软的两个小东西,满心都琢磨着去哪里找牛奶或羊奶填饱牠们的肚子。
    前世她也曾养过一只黑色的小狗,可惜因为脑炎,陪她不到两年就死掉了。那是她懂事之後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後来就再也没养过了,她如今身边有家人、有朋友,不再寂寞了,但哪个女孩子对这种可爱的生物有抵抗力啊?
    「可怜的小狗,你们是亲姊妹吗?你们娘亲哪里去了,饿不饿?姊姊给你们找吃的去,好不好?」杨柳儿小心翼翼的把两只小狗重新放进筐子,又飞跑进屋去寻了一张棉垫子权当牠们的被子,末了拎着就要往外走,完全不记得还要包粽子这事。
    杨杏儿从灶间出来,正好见到小妹出院子,喊了两句没人答应,就问一旁的连君轩,「连大哥,小妹做什麽去了?」
    连君轩苦笑,懊恼道:「我寻了两只小狗给她玩耍,她这是满村子给狗找吃的去了。」
    杨杏儿一拍额头,同样懊恼道:「这可坏事了,她照料自己都不会,别以後把小狗养死了,又要蔫上好几日。」
    连君轩听得心虚,赶紧指了箱子道:「大妹,这是端午节礼,你赶紧收起来吧。柳儿说要用蜜饯做粽子馅呢,等她回来必定要折腾,我先去田里寻大叔说说话。」说罢,他就飞快的溜走了,惹得杨杏儿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认命的继续忙碌。
    午饭时候,杨家人都聚到了一处,可饭菜上桌了也没见杨柳儿回来。杨山刚要去寻,杨柳儿就笑嘻嘻抱着小狗,牵着一只奶山羊回来了,这奶山羊就是两只小狗以後的「奶娘」了。
    杨杏儿开口就要数落小妹,杨山却是舍不得躲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儿挨骂,憨笑着同大女儿求情,「左右咱们庄园里不缺青草,养只羊也不费力。等多撸了奶,你们姊妹也煮了喝几碗,我听说这东西养人。」
    连君轩算是始作俑者,这会可不敢开口,低头琢磨着菜盘上的青花菜就不肯挪眼睛了。
    倒是杨田上午帮着兄长清猪粪,留在这吃饭,闻言也跟着说以後帮忙割草,惹得杨杏儿跺脚,「好啊,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恶毒阿姊。」
    众人都是笑起来,见状,杨柳儿免不得又要凑到姊姊跟前撒娇耍赖,若是给她安上一条尾巴,就活脱脱跟两只小狗没有两样。
    杨杏儿向来拿小妹没有办法,最後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作罢了。
    其实她哪里是怕辛苦,只是看不过小妹为了两只小狗就花费二两银子买山羊,若是放在穷苦人家,二两银子都足够一年的油盐耗费了,不过抬头看看自家齐整的大院,满桌的好菜和白面馒头,她又觉得自己方才太刻薄了。
    若是没有小妹,自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再说自己的亲事就是再晚,明年也要嫁了,到时候有两只小狗作伴,总好过孤零零一个人,这般想着,她又坐不住了,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跑回後院了。
    杨柳儿和连君轩见此对视一眼,吃过饭就偷偷跑去探看,结果却见杨杏儿铺了很多碎布头和旧棉花,一边数落着吃饱喝足趴在炕头睡懒觉的两只小狗,一边穿针引线在给牠们缝被褥。
    「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以後吃我家、喝我家的,可得记着好好看家护院啊,尤其要护好我小妹,谁敢欺负她,你们就往死里咬。听懂了吗?那些羊奶也别白喝,给我长得壮一些……」
    窗外,杨柳儿和连君轩牵着手,一边窃笑,一边悄悄避到房门前头挨着头说话。
    「阿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说她不会真恼了。」杨柳儿得意的抬着下巴,阳光照着她白皙的小脸上,越发衬得双眼晶亮如宝石。
    连君轩看得心头欢喜,笑问道:「你给两只小狗取名字了吗?」
    「当然取了。一个叫招财,一个叫进宝!」
    「噗!咳咳……」听到这名字,连君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本来还猜最差也要叫虎子豹子一类的,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通俗易懂。
    「怎麽,这名字不好听?」杨柳儿笑咪咪捏着拳头,满口小白牙森森发光。
    见状,连君轩果断地改了立场,赞个不停,「好,寓意深刻又朗朗上口,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许是他的声音有些大,杨杏儿在屋里听见,开了窗子问道:「谁在外面?」
    杨柳儿立刻伸手捂住连君轩的嘴巴,这要是让姊姊发现他们两人凑在一处,免不了又要念叨她几句。
    果然,杨杏儿听了一会,没发现什麽动静就关了窗。
    听见窗子关上的声音,杨柳儿长舒一口气,正要放开手,连君轩却是飞快在她掌心亲了一记,令她立刻红了脸,想要嗔骂几句又怕姊姊再开窗探看,只得跺跺脚跑走了。
    连君轩笑得弯了嘴角,抬头再望向蔚蓝的天空,这天气真是好啊。
    第二十五章 善举泽乡亲
    有句话说,几家欢乐几家愁。对於谈情说爱的小儿女来说,晴天是个好预兆,但对种田的农人来说,长久的好天气就是灾难了。
    自从开春下了一场小雨之後,大太阳已经晒了一个多月了,柳树沟周边的麦田因为缺水,迟迟不能灌浆上粒,家家户户都是愁眉不展,别说像杨家一样包粽子过节,就是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原本还可以从金河挑水浇地,虽然远了些,但总比没指望强上许多,可惜今年金河的水量小,又被上游几家大户截去了,这会河床都露石头了。
    有些老太太结伴提了香烛纸钱去庙里烧香求雨,淘气娃子们也不敢满村乱跑乱喊。谁知道什麽时候雷神电母就来了,万一惊了神灵,一年的收成、家里所有的指望就全完了。
    可惜,任凭众人如此小心翼翼,殷勤期盼,老天爷还是不肯赏下雨水,有些心窄的妇人已经坐在门口抹起眼泪了。
    程大娘和程大妮母女上门来帮忙包粽子时,忍不住说起方才路上听到的闲话,到後来也是叹了气。
    「咱们老百姓就是靠天吃饭,这老天爷不开恩,谁也没办法。」程大娘说罢,想起杨家的小池塘里总是满水,自家女婿的四亩旱田借了光,常常能引水灌溉,就是家里洗衣、浇菜也有水窖里的存水可用,想了想又感激的道:「还是你们一家有远见,这个时候就看出好处了。」
    程大妮自嫁了杨田,日子过得安心又吃的好,她容貌本就长得不错,如今更是脸色红润、娇美可人。听了娘亲这话也是真心附和道:「咱家庄园打的两口水井还没怎麽变吧?听说村口的水井又降了,别人家的日子可是比咱们差远了。」
    「许是咱们庄园地势低,水井倒是没什麽变化。」杨柳儿刚学着包粽子,不是漏了米就是掉了草绳,懊恼的噘着嘴巴,听得这话倒是转了欢喜模样。
    杨杏儿不愿程家母女以为小妹轻狂,就撵她道:「你不是说要用彩线缠些粽子送礼吗,还不去取线来?等着你学会包粽子,怕都要到明年端午了。」
    一听这话,杨柳儿红着脸吐了吐舌头,起身跑进屋取了一盒绣线,选了六种鲜艳的颜色,求着众人分别用来绑六种馅料的粽子,到时候绑成一串,送出去做节礼既体面又实惠。
    程大妮见那绣线都是上好的,有些舍不得下手,杨柳儿看出来了,就道:「四婶,你就用吧,这粽子要送到书院给先生做节礼,不好太过寒酸。」
    程大妮一听这话就赶紧忙碌起来,程大娘也越发仔细把粽子包得棱角分明。杨杏儿笑瞪小妹一眼,手下也是飞快的包着粽子。
    今年的粽子准备了六种馅料,其中火腿乾菜和腊肉、鲜肉三样比较麻烦且难得,准备的不多,只用来同书院、连家和魏家走礼。剩下最多的就是蜜枣和葡萄乾、桃脯,村里亲近的人家、山上的孙叔、陈家,还有牛头村老宅多少也得送一些,这般算下来,每样也得包足一大盆。
    杨家一干女眷们忙碌了一日,总算在初三这晚把粽子放进大锅,架火开煮。
    初四一早,魏春来送节礼,正好拉了杨柳儿和杨杏儿姊妹进城走一圈。等到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院门口蹲了三四个村人。
    他们是来寻杨山说话,可恰巧杨山去了猪舍,他们也不好到处闲走,就蹲在门口等了。
    杨柳儿见其中有里正,就赶紧给姊姊使了个眼色,然後提起裙角跑去找父亲。
    此时杨山正同杨田在山脚下修理鸡舍,靠山散养虽然省了一部分粮食,但也躲不过糟损,总有些懒惰的狐狸或者狸猫钻进鸡场行凶。兄弟俩在篱笆外下了无数绳套,又取了些木头加固鸡舍,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听得杨柳儿跑来报信,都有些疑惑。
    不过杨柳儿却是猜出一二,小声提醒道:「阿爹,村里的麦田正旱着呢。里正大叔是不是来借咱家池塘里的水浇地啊?」
    杨山听了愣了一会神,转而却是皱了眉头,「恐怕真是这事,昨日我去看咱家的麦田,隔壁刘兄弟还说咱家麦子长的好呢。」
    杨田也是点头,道:「这几日到咱家地头走动的人是不少。」
    杨柳儿手里捏着衣角,神情很是矛盾。今年开春就大旱,就是远处的金河都乾了一半,而自家的小池塘因为偷偷从山上引水,一直是满盈的。
    听着村里家家户户悲声远扬,她心里也不好过,但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後怕是年年都要放水帮村里浇麦地。一次两次还好,时日久了,难免会有人发现小池塘的秘密,到时候村人非但不感激他们一家,说不定还会多几分恨意,但若是不同意引水,眼睁睁看着村里的麦田都旱死,村人绝望之下,许是立刻就把他们一家当眼中钉了。
    正左右为难之时,杨山却发话了,「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平日对咱们家里也多有照顾,怎麽也不能看着麦子绝产。若是里正开口,我就应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说吧。」
    杨柳儿抬头望望一脸坚持的父亲,劝慰的话再也没有出口。
    一家三口快步回了大院,果然杨山一坐下,里正就代表村人开口求水,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杨山却是一口就应了下来,末了又嘱咐里正赶紧找些後生,让他们拿了镐头就来园子开水渠。
    闻言,里正同几个村人都有些惊讶,转而却是激动的红了眼眶,一迭声的道谢,很快就跑回去喊了十几个壮劳力来,镐头铁锹齐上阵,几乎是眨眼间就从小池塘边挖了一条半尺宽的沟渠,穿过杨家的灌木围墙,一路淌向村里的麦田。
    乾旱多日的麦苗犹如渴急了的婴儿,大口的喝着水,一块又一块轮下去,不过两三日功夫,麦田就重新泛了青,空瘪瘪的麦粒也变得饱满起来。
    男女老少聚在自家地头,眼见一年收成有指望了,激动的嚎啕大哭,末了纷纷前来杨家道谢。
    杨柳儿、杨杏儿忙着烧水泡茶招呼女客,杨山这两日白日看着村人往麦田放水,晚上就上山从大湖引水,如今终於把村里的麦田都灌溉到了,他也累得眼眶都黑了。
    村里一个平日有些游手好闲的後生,因为羡慕杨家家大业大,方才去里边走了一圈,这会坐下就夸赞道:「大叔,您家这个小池塘挖多深啊?存水可真是不少,放了好几日还不见乾涸。」
    里正等几个老人也都不是傻子,心里自然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人与人打交道,讲究的就是以心换心,杨家二话不说放水给村里救急就极厚道良善了,即便人家藏了什麽事也不该探问,哪怕池塘底下有个聚宝盆也是杨家的,跟他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所以一听到这话,里正第一个开口喝斥,「二狗子,你胡说些什麽!挖渠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倒跟婆娘一样说嘴了!」
    那二狗子撇撇嘴还想抱怨几句,杨山却是笑呵呵的应道:「不怪二狗子好奇,我这几日也觉得奇怪,还让人去问我家诚子。诚子说,许是池塘底下有泉眼,塘里水多的时候不觉得,水一少压不住了,那泉眼就往外冒。」
    「啊,诚子这麽说,那恐怕就是了,读书人就是有学问。」
    「就是,杨家心肠好,说不得这泉眼就是老天爷奖赏的呢。」
    众多村人纷纷羡慕的开口夸赞,心里也跟着欢喜。杨家能救一次急,自然也能救第二次,这池塘虽说是杨家的,但村里以後也跟着沾光,他们如何不欢喜?
    杨柳儿在门外听到父亲如此急智,也是咧嘴偷笑,待话题转走,她这才端着一大盆的粽子进屋请村人品尝。众人去了心事,又见有好吃食,场面自然更热闹了,这般说笑了半晌,杨家庄园才算清静下来。
    因为这事,原本想要好好过个端午节的愿望也在忙碌中成了泡影,但眼见村里又恢复了生气,连杨柳儿在内的杨家众人都没半句抱怨。
    太阳东升西落,眨眼间又过了个把月,虽然晚了一些时日,但麦田总算可以收获了,可偏偏这时候老天爷又後知後觉的开始阴了脸,准备洒点同情的「泪水」。
    村人无不大骂,手里却不敢耽搁,扁担筐篓,镰刀柴刀齐上阵,昼夜不停的开始抢割麦子,否则一旦等雨水落下来,熟透的麦穗受了潮,就只能等着天晴再晒乾才能收割。而万一这雨下上半个月,麦粒发了芽,家家户户吃饱肚子的希望就又破灭了。
    杨家庄园新垦了六亩麦田,加上原本的四亩以及分给杨田的四亩,总共十几亩,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家上阵也得忙个三五日,这般计算下来,许是就要被雨淋了,因此杨山亲自去老林河请舅兄一家帮忙。
    陈家今年的麦子也绝产,虽然也是犯愁上火,但好在家里日子富庶多了,也不怕饿肚子,这会突然听杨家要抢收麦子,还以为听错了,待问清楚之後,又是羡慕又是庆幸,赶紧拿上农具赶去杨家田里。
    两家的麦子一起收,程大娘就带着杨柳儿、杨杏儿烧水做饭,程大妮直接下地帮忙捆麦子。程大妮本就生的比一般女子壮实,做起活来也麻利,所以谁也没多想,可才忙了一上午,她就忽然一头紮在地上不动了。
    杨田几乎吓疯了,陈二舅家的大槐表兄看见了,连忙飞跑回老林河请大夫,没想到竟诊出有了身孕,杨田的三魂七魄立刻从地狱飞回来,乐得张大了嘴巴,连话都不会说一句了。
    程大妮被扶回杨家窑洞,别说下地,就是烧水做饭都不许沾手,其余众人见有了喜事,更是干劲十足,不过一日就把麦子收回了一半。
    村里其余人家见了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呼朋唤友赶来帮忙,等到老天爷的「眼泪」掉下来时,家家户户的麦垛都堆得老高,又盖了草帘子,远远看去跟小粮仓一样,很是喜人。
    而柳树沟不但没绝产又得了丰收的消息,随着帮工们的嘴巴传遍了十里八乡,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也有咒骂的,比如说杨家老宅的某个老太婆。
    杨老太太一边做饭一边烧着田里割回的麦子,麦穗乾瘪瘪的,除了烧火再没一点用处,如此情状让她每每想起外面听来的那些话,就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一家畜生,老天爷怎麽不打雷劈死他们?外人的麦地都得了水,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家绝收,早知道这样,当初生他们出来就该直接扔尿桶里淹死!」
    杨老头从田里回来,听到这话,脸上的皱纹皱的更深了,「你就少骂两句吧,咱们村同柳树沟隔着两道山梁呢,老三老四就是想放水也过不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就是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他们要想放水,别说山梁,就是千里万里都不耽搁,就算不放水,送家里几车麦子总行吧,麦子呢?一粒都没见着!」
    杨老头也被杨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惹得厌烦了,高声喝骂道:「老四成亲,家里一文钱都没拿,人家老三当好哥哥,你还想怎麽样?当初赎咱们出来花用的一百五十两也是老三拿的。你整日往自家算,给你座金山银山也不见好!」说罢,他一甩手走了。
    杨老太太气得跳脚大骂,可惜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邻居门前的大黄狗都夹着尾巴回了窝,真应了那句「人憎狗厌」的话!
    任凭外面东南西北风,杨家庄园的日子照旧忙碌又和乐,先前放进小池塘里的鱼苗是一日大似一日,就是鸡场里的小母鸡也有二斤多沉了,大肥猪更是长得飞快。而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招财和进宝也很对得起那些羊奶,一眨眼就长了一尺有余了,偶尔遇到生人,龇牙咧嘴的样子也能吓唬住胆小的。
    杨山和杨田要照管田里的玉米,又要清扫鸡场猪场,晚上偶尔巡逻就带了招财进宝作伴,如此一两日或许还好,天长日久就有些太过辛苦,於是在杨柳儿的强烈建议下,从村里寻了两个人手帮忙。
    一个是无儿无女的李五爷,五十几岁的年纪,身子还硬朗,平日帮忙巡逻、撒鱼食。还有一个是杨家窑洞前院的邻居关五,三十岁壮年汉子,很有力气,负责肥猪一日三次食和小鸡傍晚的一顿玉米粒,外加清扫鸡场、猪场。
    李五爷每月的工钱是五十斤玉米面,外加一百文零用。关五也是五十斤玉米面,但工钱却是三百文。两人都是极满意又感激,平常有份差事、赚口吃食就很不错了,更别说这样的灾年了,而杨家这添了两个帮手,杨山和杨田也终於可以缓口气了。
    杨田有闲暇陪着怀孕的媳妇,杨山也能偶尔进城去看看儿子,他盼着儿媳妇那里也有好消息,暗地也没少偷偷替未来孙子准备些波浪鼓、小木马之类的小玩意。
    杨杏儿也是把家里众人的吃食用物都照管的妥妥贴贴,惹得杨柳儿整日里除了数银钱和逗逗招财进宝之外就没别的事做了。
    魏春许是忙着赚银子娶媳妇,十天半个月才跑一趟杨家,送些吃食用物或者一些女孩子喜爱的胭脂水粉、绣花册子之类物品,每每都让杨杏儿红了脸,晚上又甜蜜的拿出来摸了又摸。
    连强和家安虽然没有以前跑的勤,但同魏春合在一处,杨家的院门难有关严的时候,总让杨柳儿一听见院外的动静就拎着裙子飞跑出去,而这自然少不了她的新鲜果子和蜜饯吃食。
    待到整个夏日过完,杨家众人都明显地胖了一圈,各个脸上也笑呵呵的,但这其中可不包括杨诚和连君轩两个。
    书院里的史先生打定主意要杨诚和连君轩做自己的得意关门弟子了,整日拘着他们不肯放松片刻,这让一向自由惯了的连君轩整日叫苦不迭,杨诚也是咬紧牙关,起五更爬半夜,终於得到史先生开恩放假的时候也已经快要中秋了。
    连君轩匆匆回连家大宅看了一眼,然後也不耐烦坐马车,直接牵了两匹马,同杨诚一起打马回了柳树沟。
    虽然春时麦子绝产,好在老天爷不算太无情,夏日雨水调和,见田里的玉米棒子同往年没有什麽分别,农人们勉强打起了精神,待收了玉米补交上粮税,再添些土豆乾菜,熬过这一个冬天就不怕饿死人了。
    两人一路穿过收割的参差不齐的玉米地,吹着凉爽的秋风,不一会就进了村子,路过的村人上前打招呼,两人便下马寒暄几句,耽搁了好半晌才进了庄园。
    杨诚四处眺望自家的小世界,欢喜嚷道:「阿爹、大妹、小妹,我们回来了!」可惜,闻声跑出来的却是两条大黑狗,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冲着两人狂叫不停。
    杨诚吓了一跳,连君轩却认出这正是自己先前在街边买来的两条小奶狗,不由瞪着眼睛喝斥道:「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谁把你们买回来都忘了,等你们长肥了就炖狗肉吃!」
    招财和进宝不知是当真想起了救命恩人,还是根本没学会咬人,只依旧守着院门狂叫却不曾蹿上前行凶。
    好在没一会,杨柳儿就跑了出来,笑道:「二哥,连大哥,你们回来了?再不回来,别说招财进宝,连我都不认得你们模样了!」
    杨诚听到小妹这麽说,也是心疼,赶紧道歉,「小妹别恼,书院里的功课实在繁重。」说罢推了推一旁的连君轩,指望他帮腔说几句。
    可惜连君轩这会满眼满心都是笑语盈盈的少女,哪里还记得应声。
    杨柳儿被他灼灼目光烫得脸红,想要瞪他一眼又怕二哥责怪,只得呼喝着把招财进宝撵回院子去,而杨诚实在看不过师弟这副模样,伸手扯了他一把,转而大步进门。
    被杨诚这麽一扯,连君轩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红透,快步越过杨诚,追上杨柳儿,在她身後小声说道:「吃过饭上山去看大叔啊。」
    听到这话,杨柳儿又怎会不知他是打着探望孙叔的名头想要与她独处,有心想要拒绝,但两个月未见对他也是想念,只得快快点头,末了钻进灶间去准备饭菜了。
    不久,杨山闻讯也从鸡场赶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笑着招呼闺女,「杀了炖肉,午饭加菜!」
    杨诚和连君轩抢上前见礼,惹得杨山笑着朝两人问个不停,杨柳儿看了又少不得吃醋的抱怨父亲偏心,让家里老少都笑了起来。
    等到午饭做好,杨田夫妻俩也被请了来,一大家子七八口也不用避讳,团团围坐一起吃喝说笑,真是难得热闹。
    不过杨山尚且有些不知足,琢磨着若这时候大儿子夫妻也在身边就好了,可转念想了想,孩子大了,总不能拘在身边,过几年闺女出嫁,二儿子也做官在外,家里独剩他一个,岂不是更孤单了?许是添了这点远虑,他手里的酒碗端的就勤了些,一顿饭吃下来又喝醉了。
    连君轩也存了点小心思,不动声色的往杨诚碗里添酒,期间杨柳儿偷偷瞪了连君轩几次,可最後也假装看不到了,於是杨诚也不负期望的醉倒了。
    饭後,杨田端了一碗捎给程大娘的鸡肉,扶着媳妇回家去了,杨杏儿忙着收拾碗筷,杨柳儿则笑嘻嘻缠磨着姊姊请了假,又拎个篮子拾掇了一些饭菜及七八个白馒头,然後溜去池塘边与连君轩会合了就上了山。
    秋日的山色极美,阳光不晒,风也不热,树叶尚且没有完全枯黄,鸟雀犹在欢歌。连君轩和杨柳儿牵着手走在路上,一边说笑一边不时摘了野果打闹,欢声笑语里的甜蜜味道随着山风散去,惹得许多小兽探头探脑。
    两人先去墓群前祭拜过无名的先人们,又帮着不在家的孙叔拾掇了屋子,晒了被褥,等一切收拾好後还是不见人回来,只得留下吃食下山去了。
    太阳斜斜挂在西天,晚霞灿烂得比最美的锦缎还要耀眼。杨柳儿贪看风景,差点被树根绊倒,可下一瞬就趴在宽阔又温暖的背脊上,她忍不住低头轻轻蹭了蹭,嘴里却抱怨道:「也不告诉我一声,吓我一跳!」
    连君轩最爱她如猫咪一样撒娇闹人,脚下故意纵跃而起,果然惹得杨柳儿紧紧搂了他的脖子,娇声不断,「你跑慢点,我害怕。」
    「放心,就是把你摔坏了,我也养你一辈子!」
    「才不要,我自己会赚银子!」
    「你的银子留着做私房,我赚银子养家。」
    「脸皮厚,谁答应嫁你了?」
    两人一路斗着嘴,眨眼间下山的路就走完了,连君轩有些遗憾的放下轻轻软软的杨柳儿,不舍的改牵起她的手,杨柳儿担心被村人看到,寻机撇下他,拎着裙角跑掉了,见状,连君轩也不恼,笑得一脸宠溺,慢悠悠追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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