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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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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发表于 2016-1-2 16: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1月1日

内容简介:

有福她独享,有危险他这皇帝早一步替她挡,
她雪梨虽然是傻人有傻福,但有他当她的靠山和金山,就像有了免死金牌,
太后从行宫回来,憋了一肚子的话原是要教训不懂御膳规矩的她,
但她自创的闷锅自助式吃法,却反将了太后一军;
其他妃嫔每天变着法子找茬要整她,他便让她找太妃来当护身符避祸端,
为了让她远离後宫顺便散心,他更是带着她一起去南巡,
以为自己水土不服的她一路吐到昏,经御医号脉才知是怀了身孕,
这下原就受圣宠的她又怀了龙种,南巡队伍都快变成进香团将她当成神在护着,
连当地乡绅送美人要给他侍寝,宫人们也为她的凤体着想全都瞒着她,
幸而他只爱她这朵家花不爱野花,更表示她将来要母仪天下,现在就得养出气势,
就算她说她自己这御膳女官只下得了厨房,上不了厅堂,他也不管的独爱她一人,
不想两个月後结束南巡摆驾回宫,曾被降品阶的妃嫔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人,
居然使计陷害她,为了杜绝後患不让她再担心受怕,
他一句话就直接将参与此事的後宫所有人都赐死……


  第六十五章 有惊无险

  沉寂的晚膳用完之後,卫忱、谢晧、易良媛告退,谢昭说他要看奏章,宦官也确实捧了好几大摞奏章进来,太后总算不好再多留了。

  「恭送母后。」谢昭一揖,之後还很和气地给太后说了个解闷的法子,「母后若想找人说说话,朕可以知会太妃们一声。」

  「不用了,你忙你的。」太后依旧寒着一张脸,没什麽好气地走了。

  紫宸殿上下这下子可都算是长呼了口气。

  谢昭一回身,赶紧扶还在施大礼恭送太后的雪梨起来,雪梨也不知是因为一口气悬得太久还是好久没行过这种下拜的大礼,猛一起身眼前一黑就要往後栽去。

  「雪梨!」谢昭一用力将她扶稳,看看旁边的阿杳,笑说:「阿杳,父皇让宫女送你回去好不好?你娘今天辛苦了,父皇陪她待一会儿。」

  「好……」阿杳的声音软糯甜长,点点头,马上有年长的宫女过来揽着她走了。

  雪梨揉着太阳穴一边缓神一边等她们走远,待得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声音也听不到了之後,她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这一下午真是吓死她了!明明知道对方看她不顺眼还得硬挺着,因为那人是太后。

  刚才她挺得住,是因为根本没工夫多想「挺不住」这回事,而且大有点「为母则刚」的劲头,觉得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阿杳察觉出什麽不对劲来。待现在人一走,她心里的情绪简直如同山石崩塌,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点声响都没有地就往他怀里钻。

  「好了好了。」谢昭搂住她,抚着她的後背替她顺气,抚了好久之後怀里才总算有声音发出。

  「呜……」

  真是难为她了。

  谢昭把她紧紧的环在怀里,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哄着说「没事了没事了」,她却被他这话弄得眼泪越涌越厉害,抽噎得不能自已。

  雪梨也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在他怀里缩了一小会儿就挣出来,她退开两步闷头抹眼泪的说:「我没事。」

  「进去说。」他揽过她带着她往里头走,在内殿未停下脚步,直接进了寝殿,转头吩咐陈冀江,「让御膳房送些吃的来,按她的口味做。」

  陈冀江领了命立刻去了。

  雪梨泪眼蒙胧地望着他,「我不饿……」

  「你刚才都没怎麽吃东西。」谢昭眉头微蹙,不容置喙的口气,握着她的手在榻边坐下,漾着笑替她擦眼泪,「行了,脸哭花了就不怕阿杳看出不对劲?」

  「不给阿杳看。」雪梨自己又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往榻上爬去,「我不走了。」

  谢昭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虽然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回去,但这话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感觉可是不一样啊!

  这个呆梨子脸皮一直很薄,都一个月下来了,不管他找她去还是叫她过来,她准是脸红扑扑地来见他,一脸羞赧。

  冷不丁现在听她说了这句话,谢昭笑完之後就知道她今儿是真的扛得太累了。

  累得脸皮薄都顾不上,就想跟他待着。罢了,这样也挺好的。

  於是宫女送宵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和雪梨都坐在榻上,陛下背靠着墙、雪梨倚在他的怀里。

  两个宫女头都没敢抬,把小榻桌往床上一放,宵夜摆上去,赶紧福身退到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瓷器微响的声音,两人才敢稍抬了抬头,一瞧,雪梨还是倚在陛下的怀里,脸上泪痕虽然还没乾,但人倒是笑了。

  谢昭拿瓷匙舀着碗里的小馄饨喂她,喂完了问:「好吃吗?」

  「嗯。」雪梨一边吃一边点头,手指在他腰上戳戳,「陛下吃一个?」

  「我吃饱了。」他一笑,放下瓷匙又拿了个豆沙包给她。

  雪梨连起都懒得起来,接过豆沙包就直接靠在他怀里吃。

  好累啊……不过豆沙包好香!

  她闭着眼睛啃着包子,吃完了之後他再递东西过来,她就不吃了。

  「想早点睡,吃太多直接睡要不舒服了。」

  越活越知道讲究了。谢昭想着一哂,叫宫女服侍她去盥洗,自己先行躺下歇会儿。

  双眼一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事,细想下去,心里居然有点佩服她,她还是挺有魄力的,对付太后这事上,他小时候一直在服软,後来继了位、自己慢慢强大起来,便开始直接和太后硬杠,针尖对麦芒。

  而她今天的这个路数,是他从来没试过,甚至也没去想过的。

  她用她的一技之长,把太后原本打算找她麻烦的一顿晚膳,变成了她自己独占优势的局面。

  她对膳桌上的规矩不熟,太后肯定能挑出她一大堆错来;或者就算她熟规矩,太后也还是能吹毛求疵地挑出错,连惠妃都没少因此被刁难。

  但雪梨的焖锅一上,晚膳的风格完全变了,成了太后对这些吃法全然没经验,她就显得不那麽没底气了。

  菜式安排上也真是小聪明用尽,按理说一个焖锅没关系,配菜的话大可以凉菜热菜都配几道,但她却都上凉菜。

  他一刚开始没觉得什麽,後来细一琢磨,估计是她最终也没闹明白「离得远的菜不能夹」的这项规矩里,到底是多远的菜算「离得远」,所以索性都配凉菜—— 谁闲得没事吃一肚子凉菜啊?直接不吃倒是没什麽大不了的。

  别说就连七弟跟易良媛、明轩君都只盯着那焖锅吃来着,就是太后自己都没怎麽动凉菜。

  这麽一来,也就没人多管什麽「每样菜只能夹三筷子」的规矩了,就焖锅一个热的,只下三筷子?太后,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这个梨子啊……

  谢昭回味着後哭笑不得。还真有她的,原本他都打算好了,为了护她,膳桌上他免不了要再跟太后硬碰硬一回。

  谁知她这个小聪明一耍,别说太后了,整个晚膳上的规矩都要顺着她的心思走。她不仅不用担心会被太后挑错,还可以自己吃得自在。

  至於最後还是没怎麽用膳,那主要是因为要照顾阿杳。

  待雪梨沐浴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块帕子继续擦半湿的头发,甫一抬头,她就看到他笑看着她。

  「陛下看什麽呐……」她双颊一红,低着头拐弯往妆台走去,坐下等宫女帮她梳头。

  谢昭低声一笑下了榻,迳自拿了妆台上的牛角梳子,挥手就让旁边的宫女退下。

  雪梨傻眼看着他在自己身後笑意满满,梳齿刚一触到头皮她就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之後脸红心跳地双手捂脸,「干什麽啊?」

  为什麽要突然过来帮她梳头?还笑得这麽……温存……

  「刚刚发现自己娶来的姑娘比我从前以为的还要好。」谢昭在她身後说得一本正经。

  雪梨刚要从脸上放下的手立刻又捂了回去,原本微凉的手心都被双颊烫得发暖了。

  谢昭从镜中笑看着她的羞赧,好像突然明白了史书里的帝王专宠心爱的女人都是怎麽一回事。

  「专宠」这词说来,就让人觉得是昏君作为,鲜少有人把这词跟「专情」贴上同等符号,只会觉得做出这样的事的皇帝不顾大局。

  但实际上……

  没有人会愿意当昏君,那为什麽依旧这样一意孤行,大概只有做出这事的帝王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什麽感觉。

  没有什麽大道理可说,甚至并不需要刻意地给自己「一心一意待她」的念头,只是在有了她之後,他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别人了,连像从前一样为了维持和睦时常去後宫看看都变得难以做到,他好像被施了咒一样,执拗地不想有任何一个旁人搅和在他们之间。

  个中理由,他也说不出,也许是因为她总是冷不丁地让他有些意外惊喜,又或者只是因为不经意间,有许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他左看右看,只觉得她什麽都好。让他看她一眼,就顾不上别的了。

  第二天上午,雪梨起床後收拾妥当准备回小院,到了内殿一看,才发现阿杳正在皇帝桌边吃早膳。

  御案分出了一小半位置给她,摆了各种膳食,祁氏在旁边喂着粥,阿杳自己拿各种包子蒸饺花卷吃,吃开心了还伸手举高要让父皇尝。

  谢昭就配合地咬了一口。

  雪梨看见的时候,她就正举着一个咬了一口的小烧卖喊「父皇」,里面的馅料一直掉在案上,她赶紧伸手过去挡,笑哄着阿杳说:「乖哦,自己吃,你父皇正忙着呢。」

  谢昭闻言看向她一笑,「睡醒了?」

  「嗯。」雪梨揉着眼睛点头。

  见他让宫人给她传膳,她扫一眼阿杳面前的这堆膳食,随意道:「不用再另外传膳了,我跟阿杳一起吃就行了。」

  谢昭看着御案上的膳食,嗯,倒是完全够吃,於是他也没再多说什麽,叫人添了椅子和碗筷。

  雪梨盛了豆浆来喝了两口,又夹了块蓬松的枣糕,咬了一口後,问他,「陛下怎麽这会儿让阿杳过来了?」

  肯定不是阿杳自己闹着要过来的,那是有什麽事?她疑惑。

  谢昭一哂,「你想不想出宫玩玩?」

  「出宫?」雪梨一怔,这问题来得有点突然啊。

  谢昭便告诉她小院那边已经给她收拾行李了,也知会御令卫护送。

  他让她先去七王府跟易良媛道个谢,然後就可以回家或者去卫府住几天,想在洛安城玩一玩也可以,反正有御令卫护着,不会出事。

  雪梨想想,跟易良媛道谢是应该的。

  两人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算交了个朋友而已,之後没怎麽打交道,交情其实不算多深,但昨天太后来找她麻烦,人家愿意在她不在的时候出面替她护住孩子,这个谢是值得登门一道。

  至於去家里住几天还是在洛安玩一玩什麽的……

  雪梨望一望他,又看看旁边的阿杳,接着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陛下可是有什麽事吗?」

  话里的担忧十分明显。

  谢昭一扭头就看到她的脸近在咫尺,於是漾着笑将笔杆敲在她额上,同样低声说:「也不算。但太后在宫里,我怕她总是想去找你的麻烦,所以你们出去避一阵子也好,再说了,你都已经八年没回过家了。」

  这倒也对!

  雪梨就不再多问什麽。

  对之前婚约的事她有怨归有怨,但若问她想不想家,她或多或少还是想的。再者,陛下明显是想把她支开再好好应付太后,那麽不管他是为了护她还是只是觉得她不在他可以处理得更得心应手,她都该配合他这一回。

  於是安心地用完早膳,雪梨倚在谢昭肩头好生赖了一会儿,既算消食又算道别,然後就领着阿杳离开。

  她跟阿杳说:「娘带你去见外公外婆还有两个舅舅哦。」之後又免不了解释一下「外公、外婆、舅舅」的意思,和娘又是什麽关系。

  回到小院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阵仗好像大了点。

  不是就出去一阵子吗?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吧?装了十几只大箱子的都是什麽啊?

  她傻眼的找来白嬷嬷问,白嬷嬷笑着解释,「哎哟,阮姑娘,您就甭操这个心了,这都是按规矩办的。一是您跟了陛下,出去时该有的排场不能缺;二是您从前也没出过门,该用的东西不多备上点,万一不够用了怎麽办?您就放心吧,没事的。」

  白嬷嬷的意思是,如果用不到大不了原封不动地拉回来,比缺了东西再差人回来取方便多了。

  很有道理。雪梨听了这话吁了口气,这就带着阿杳又出去了,再到外头一看,她又回来了,再问白嬷嬷,「这是要跟多少人啊?」

  白嬷嬷又笑了,「我给您看院子,另外小全子留着照看鱼香,剩下的全跟去。」

  「……」雪梨无言。

  算了,不问了,白嬷嬷肯定又想得比她还周全。

  她能做的就只剩下到正屋里一坐,安安心心地等收拾妥当後启程,一旁的阿杳搂着鱼香正在道别呢。

  阿杳揉着鱼香脖子上的毛说:「我去看娘的爹和娘,你等我回来啊!」

  鱼香瞅瞅她,从趴着改成侧躺着,好像想让她摸侧边的毛。

  阿杳就又往旁边蹭蹭去摸牠侧边的毛,又说:「你要听话。」

  鱼香「呼」地出了口气,雪梨和阿杳都自行想像这是答应了。

  晌午之前,一行人离了皇宫,浩浩荡荡足足二十辆马车。

  雪梨带着阿杳乘坐一辆,豆沙和祁氏在里面伺候着。

  往後数着,她身边的宫女们一辆、宦官们一辆,阿杳身边的宫女和奶娘也一辆,再後头就全是行李了。

  出了宫门即听到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周围各处响起,雪梨揭开帘子刚要看去,外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阮姑娘,臣乃御令卫北镇抚司百户时湛,奉旨护阮姑娘周全,阮姑娘有事吩咐便是。」

  雪梨稍作颔首,「多谢,这些天有劳时大人了。」

  他们一行人先去七王府,毕竟七王府就在皇城里,离得最近。

  七王府里也早就得了信听说她要来,早早就有奴仆在外头候着,待马车刚一停,雪梨就先受了好大一番礼,心里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她明明是来道谢的啊!

  接着奴仆迎着雪梨进府,过了府里的第二道门,易良媛迎了过来,一见她就笑,「多大点事啊?还专程来道谢,不拿我当阿杳的婶婶看啊?」

  这是客气话,雪梨就赶紧跟她客气回去,要不是有易良媛,她可紧张死了—— 也是实话。

  之後她去易良媛住处的堂屋跟她小坐品茶,阿杳被奶娘领去西厢房看谢测,她一直听到阿杳在「阿测阿测」地喊得特别兴奋,很怕阿杳扰得谢测睡不着觉。

  阿测这麽点大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要睡觉的,於是她就想去把阿杳抱出来,倒是易良媛拦着她说没事。

  易良媛一脸轻松,「阿测要是被闹得睡不着早就哭了,这是乐得被姊姊逗呢,随他们去吧。」

  还有奶娘看着,雪梨也就作罢。

  两人都抿了口茶,易良媛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哎,你什麽时候自己给阿杳添个弟弟就好了。」

  雪梨蓦地脸红,「怎的突然说这个……」

  「啧,我这是实话。」易良媛坐得近了些,跟她说:「你瞧瞧昨天那出,你我同样都是太后儿子的人,她怎麽就看你不顺眼?因为我有阿测啊,而且你想想看,殿下在先帝的儿子里行七,陛下可是长子,底下的弟弟们都有孩子了,他这当长兄的还没有,你自己不急,也替陛下急一急嘛!」

  雪梨知道易良媛这是为她好呢。

  可这个她就算着急也没用嘛,说了也白说,她就只能笑骂易良媛管得多,易良媛也说她是多管闲事,好心提醒却被骂。

  反正就这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坐了小两刻时间後,阿杳开开心心地跑出来了,往雪梨腿上一扑。

  「娘,弟弟要睡了。」

  雪梨正好领着阿杳告辞,省得再劳易良媛招待她们用膳。

  易良媛送两人出府,又目送着她们离开,长长的车队在眼前渐行渐远,易良媛不由叹了口气,肩头突地被人一揽。

  「殿下……」她睇了谢晧一眼,就顺势偎了过去,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劝了,可她那话也对,这事又急不来,要是着急就管用的话,那麽多嫔妃搁着,陛下早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了。」

  「随缘吧。」谢晧也是叹气,摇一摇头,「好在皇兄和雪梨都还年轻,也不用太着急。太后那儿……反正我也会跟她顶着。」

  易良媛点点头,两人同时再叹一口气,一起转身回府。

  雪梨坐在马车上稍想了想易良媛的话。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谢昭多少是会着急想要孩子的,尤其是皇子,他是皇帝嘛,早晚得立太子。

  可是这事又确实急不来,再说御医早给她瞧过,说她身体挺好的,什麽都好,那她连吃药进补都用不上,只能等着天时地利跟人和。

  所以孩子早晚都会有的,那她也不急这一时了,最好让她再安心照顾阿杳一阵子,阿杳现在还太小了。

  她这当娘的满心都是先把女儿照顾好再想要儿子的事,旁边的阿杳却一口一个「阿测好可爱」、「阿测好乖」、「阿测好小」,满眼都是对弟弟的喜欢。

  啧,以後真的有了弟弟和妹妹,到时候可别嫌烦。

  雪梨一边这麽笑想一边揽着阿杳休息,过了一会儿,阿杳就伏在她怀里睡着了。


  第六十六章 八年第一次回家

  马车驶了一阵,雪梨透过车帘的缝隙瞧见马车驶出皇城,外头却还是静悄悄的。

  「时大人?」她奇怪地唤了一声,问说:「今儿有什麽事吗,怎的这麽安静?」

  时湛驭着马一笑,「没什麽事,提前一刻工夫净街了。阮姑娘自己出去跟随着陛下出去不一样,圣驾若经过,起码一个千户所是要在旁护驾的,阮姑娘身边就一个百户所,净街确保周全为宜。」

  ……太谨慎了吧?!

  雪梨觉得出动百户所护他们这十几个人已经够夸张了,居然还要提前净街,弄得她心里颇不安生。

  净街後的安静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至马车缓缓停了,雪梨才又听到点车轮声和马蹄声以外的声音。

  外头有人说:「来了来了!梨子回来了!」

  她也听不出这是大哥还是二哥的声音,便揭开车帘看看,可那出来的人又已经跑回院子报信去了,弄得她看也看不着。

  祁氏先抱着阿杳下车,然後雪梨自己也跳下车。

  此时屋里的人正好又一起出来,忙喊了句,「慢着点。」

  这回能知道谁是谁了,两个哥哥一起出来,高一点的是大哥阮松,他和谢昭同龄,矮一点的是二哥阮柏,比谢昭小四岁,比她大四岁。

  雪梨抱起阿杳,教她叫大舅和二舅,两个哥哥稍有那麽点尴尬,看着阿杳又喜欢又不敢碰。

  最後阮松把伸出来的手探到脑後兀自挠头说:「这是小公主是吧……」

  雪梨吐吐舌头,「大哥别紧张。陛下这是特意让我回家来看看,别弄得那麽生分。」

  阮松和阮柏这才感到轻松了些,迎着妹妹进屋去,一边走一边跟她说全家到了洛安的这些事。

  他们在这儿置的宅子不小,人人住得宽敞还余了好几套院子,而且下人齐全。这是谁给置的,雪梨问都不用问。

  另外在城外还有地,阮松说本来还雇好了人要耕种的,但爹与他们两个都是一直和庄稼打交道的,来了洛安这好地方也闲不下来,就只留了两个人帮着打杂,主要还是自己料理一切。

  「今儿知道你要回来,爹才没去地里。」阮松说着领她往里头走去,途经花园的时候遥遥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朝他们跑过来,口中叫着「大哥、二哥」,但到了离他们还有一两丈的地方,她一下子就停了脚步。

  小姑娘望了望她,特别犹豫的开口,「你是、是姊姊吗?」

  雪梨一愣。

  她进宫的时候都八九岁了……哪冒出来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妹妹啊?

  阮柏稍有点窘迫,咳了一声,拽着雪梨往旁边避了避,「我跟你说啊……这个是……」他朝後面看了看,续道:「当年你进了宫,爹娘越想心里越後悔,但又没办法。後来我和大哥在外头碰上她,跟着家里逃荒到咱们村里却被扔下,我们就把她留下,算是安慰安慰爹娘的心。」

  这……到底算是做了件好事。

  雪梨心里微微发酸,说不出是什麽情绪,缓出一笑後,走回去在那小姑娘面前蹲下,「我是姊姊,你叫什麽名字啊?」

  「青梨……」小姑娘看着没见过面的姊姊有点怯。

  雪梨又一笑,一手拉着阿杳一手牵着妹妹往里头走去。

  到了爹娘住的地方却只见到母亲高氏,细一问,爹在後院杀鸡呢。

  高氏说完就皱着眉头直叹气,「我跟他说了你在宫里头不差这一只鸡,让他好好在这儿待着等你过来,他倒好,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仍是觉得这鸡还是得杀,理也不理我就去了,你说这多讨厌,杀完鸡弄得一身血味他就不怕吓着你。」

  在这一点上头真的还是老样子!

  雪梨就记得小时候娘很护着她来着,其中一件事就是爹每回杀完牲畜後都要被娘堵在外头至少半个时辰不许进屋,那会儿娘骂爹说:「出去吹吹风再进来,一身血味不怕吓着你女儿!」

  雪梨回想着眼睛一红,转瞬间又笑了,高氏也是同样的复杂神色,让她坐着歇了会儿就领她去给她留的院子,路上边走边说:「不是娘不给你布置啊,而是宫里今儿早来了人,说你什麽都自己带,除了床和柜子桌子留下之外,其他娘都让人搬出去了。你自己瞧瞧吧,想再添什麽就说一声,我们再去给你找也行。」

  雪梨笑着答应。进了院子一瞧张福贵他们已经收拾着了,彭启钟和彭启钰两个正忙着往里头搬箱子,一见她们进来,赶紧放下箱子过来见礼,「阮姑娘。」

  「你们忙你们的。」雪梨轻哂道,「这是我自己的家,晚上也没什麽事,你们要是想去城里走走也随意,别招惹麻烦就行。」

  彭启钟跟彭启钰听了当然高兴,宫里头混得不好的宦官没什麽机会出门,两人赶紧道谢,高氏也跟他们客气寒暄了两句,然後拉着女儿进了屋里。

  高氏瞧瞧外头,问她,「这都是专门陪你回来的?」

  「不是……」雪梨摇头,察觉出母亲问这个可能是有体己话要说,指指阿杳示意奶娘带到侧屋去歇着,然後才跟高氏解释,「今儿来的都是平常就跟着我的人,娘,你不用紧张,我们平日处得都挺好的,他们也知道轻重。」

  高氏松口气地点点头,神色看上去却有点为难。

  「怎麽了,娘?」雪梨关切地问着,拉着母亲一起坐下,又道:「家里有什麽难事吗?说来听听,我若帮得上忙就可以试试看。」

  「没有、没有,家里都挺好的。」高氏连连摆手,凝神看了她一会儿,叹气,「我啊……我是想提前跟你说清楚,你以後常回来瞧瞧没事,娘也很想你呢,但你要记住了,别再给你哥哥和妹妹太多好处,小物件拿来送送图个开心也就得了,你可不能拿太贵重的东西给他们。」

  雪梨一听,就不懂了,「怎麽了……」

  「咱们家,一辈子没过过富贵日子。」高氏苦笑一下,「我是觉得,眼下好日子来了,我们就好好过,但再多的可不敢再要。人呐,心思都会变,越不劳而获越不知足,我怕你在宫里供家里太多东西,把我们一个个都惯出毛病来,胃口越来越大,早晚给你惹上麻烦的。」

  雪梨恍然一悟,心下思量着。

  高氏还继续在她耳边说着,「真要算起来,是爹娘对不住你,你日後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最要紧的,这些话,娘跟你两个哥哥也说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什麽出息,绝对是不敢动要你捧上天的念头的。而青梨还小,这会儿到了洛安过几年好日子,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嫁得不会差,你啊,就好好顾着你自己的事,知道吗?」

  家里是怕给她添麻烦,未雨绸缪的把话先说敞亮了。

  雪梨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按说爹娘都是庄稼人,本是没本事去想这麽长远的事情,眼下却想到了,可见是来洛安之後经历了些什麽让他们提了心弦。

  这些话听上去都是明面上的道理,不知道他们是琢磨多少个日夜才琢磨稳妥的。

  雪梨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叫了豆沙进来。

  她吩咐豆沙,「原本备的礼都免了。你拿点钱去布庄,挑几匹布回来,给我娘和青梨裁两身过年能穿的衣服,再从我那儿挑两支平日能带的银钗子给青梨吧,这就行了。爹和哥哥那儿,告诉福贵去买些茶叶和点心,我爹爱吃咸的。」

  「是。」豆沙应完一句就去照办。

  高氏这才澈底地吁了口气,握一握女儿的手,又说:「那你先歇着,晚些时候,可以让你哥哥家的孩子来陪阿杳玩玩,我让你嫂嫂过来看着,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阿杳的。」

  「好。」雪梨点点头,送走母亲之後叫来时湛,对时湛道:「有劳大人跟宫里回个话,告诉陛下我平安到家了。」

  「已回过话了。」时湛拱手一揖,略上前了半步,又道:「陛下特意嘱咐,阮姑娘近来想去哪里都不必有所顾虑,御令卫护着便是。」

  「嗯,我知道。」雪梨颔首应下,静了片刻之後,心里却突然感到惴惴不安。

  他把她护得这麽好,还想让她玩得开心……可是他在宫里应付得怎麽样,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他母亲啊,他必然不能来硬的,估计气闷的时候会不少吧。

  他可千万别气坏了,也别气得不好好吃饭……

  雪梨胡思乱想的蹙了眉头,转身往屋里走的样子多少有点魂不守舍,弄得身後的时湛一脸茫然。

  「阮姑娘?」芝麻刚好进来收拾床榻,见她神色恹恹的也是一怔。

  「唉……」雪梨长长的一声叹息,「帮我备纸笔来,我给陛下写封信。」

  忙了一下午才收拾停当,晚饭之後雪梨觉得挺累,就早早盥洗了,穿了身料子轻软的交领襦裙上床,给阿杳讲故事听。

  阿杳今天也玩累了,外加路上折腾耗体力,往她怀里一歪就乖乖地不吭声,缩在被子里听着故事,哈欠越打越频繁。

  豆沙端着盥洗的水出去倒,到了院子里一看,门口有个身影探头探脑的,另外还有个人在旁边站着不知在说什麽,她眉头一蹙的走过去。

  「谁……」

  刚说了一个字就猛地收了声,豆沙看清了来人後,忍不住笑道:「是二小姐啊。」

  门口确是阮青梨,旁边跟她说话的是芝麻,豆沙便问芝麻是怎麽回事,芝麻回说:「二小姐说想来看看阮姑娘和公主,我说您这会儿已经睡了。」

  芝麻说完,还没待豆沙再开口,阮青梨便主动说:「我、我明天再来……让姊姊歇着。」

  豆沙拦了她,一笑,「二小姐等等,我先进去问问,雪梨姊姊还没睡呢。」

  於是豆沙便把倒水的事交给芝麻,自己折进房去问了,片刻後出来请阮青梨进去。

  雪梨和阮青梨到底不熟,但大概的「待客之道」还是要讲究一下,便吩咐去端几样点心来,茶倒是没上,让人去看看有没有酸奶什麽的。

  豆沙就叫上杏仁去了侧间,有几个食盒的点心和糖是今天早上出宫时带着的,怕雪梨路上饿,但雪梨也没吃,这会儿上过去刚好。

  於是豆沙做主拿了一碟子山药糕和一碟子芸豆卷,想想又搭了一盘咸的小麻花。酸奶得跑去厨房要,张福贵亲自去的,回来之後说没有酸奶,端了碗绿豆汤,说多加了蜂蜜。也行吧。

  豆沙就和杏仁一起端着往正屋走去。

  她们刚一出侧间的门,芝麻便迎了上来,「姊姊……」

  「嗯?」豆沙睇一睇她,「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你歇着吧。」

  芝麻有点急,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过去,她便向豆沙深蹲一福,「这趟姊姊让我送吧,我以後肯定少说话多干活,不那麽碎嘴了。」

  芝麻这是自己察觉出不对来了。

  小院里不算拨给平安公主的清夕听菡,一共就五个宫女。五个人里豆沙是先过来的,她和杏仁她们四个是同一拨,近来芝麻发现自己混得太不济了。

  在宫里头混,不是说跟了个好主子就算混出头了,手上的差事也得好才有用。现在阮姑娘跟前的事,豆沙算是个拿主意的,杏仁明显是被豆沙提着,什麽事都一起做,至於蜜枣,好像相对少了些事情,但一早一晚帮雪梨梳妆的活都是她,红糖则基本不露脸,那是因为红糖年纪还小,另算。

  芝麻认真地数了一遍,自己手里的事最琐碎,而且多半还是在外头的,比如要换的水端出来了让她帮着倒一下、阮姑娘要下厨让她去取个食材什麽的……

  偶尔让她进去上个茶就算顶天了,可上茶这种活只是上完就走,没有多待的必要。

  芝麻从明白这个事後心里就不安生了,她不怕这会儿一时不得脸,但她怕以後小院里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会儿不能显出来,以後就更没她的好了。

  於是她去问过白嬷嬷,白嬷嬷听完跟她说:「你啊,急也没用,你这丫头话太多、太贪玩,换了我是豆沙,我也不敢把你往跟前搁。阮姑娘天天跟陛下处着,多少人盯着看呢?里头的事传出去一句,都能惹出大麻烦来,不让你去那是为了你好。」

  芝麻一听就後悔死了,直骂自己不懂事。

  所以她最近可都听话了,听话得都快把自己闷死了,但豆沙还是不把她往前头安排,她就有点忍不住了,这才直接过来跟豆沙开口。

  看她在跟前这麽郑重施礼,豆沙也扛不住,想了想,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还安慰她说别心急,日後懂事点,姊姊们记着你呢。

  芝麻这才松口气,和杏仁一起端着点心进去。

  屋里,阿杳已经睡了,雪梨正和阮青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阮青梨对这个在宫里的姊姊满是好奇,东一句西一句地问得特别多,倒是没打听什麽大事,但一副恨不能把皇宫这个地方的衣食住行都问个明白的小模样,也是让雪梨觉得哭笑不得。

  比如她问雪梨,宫里那麽多人,一年要做多少套新衣服啊?要多少人一起做啊?

  雪梨心想:我怎麽知道,我一个御膳房的,去管尚服局的事会被尚服女官瞪死吧!

  是以这会儿一看见芝麻她们进来,雪梨就松口气了,正好把点心往妹妹面前一推,然後指指芝麻说:「这个芝麻姊姊爱到处聊,你去问她,她知道得可比姊姊多。」

  阮青梨两眼放光地看向芝麻。

  刚刚跟豆沙承诺以後再也不碎嘴了的芝麻顿时一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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