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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云黛《后宅好运女》卷一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10-7 20:36
标题: 云黛《后宅好运女》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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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后宅好运女》
作者:云黛
系列:蓝海E756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10月08日

【内容简介】

她承认,为了过好重生这一世,她花了很多小心思,
比如改掉别扭的性子,讨好友善的大房伯母和大姊,
再小心翼翼地改善和亲弟之间疏远的感情,
而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救下重伤失忆的安王世子祁承,
原因无他,与这大靠山结缘就是饱受祖母厌恶的她转运的开始啦!
为报她这份救命恩情,安王妃多次请她上门作客,让人不敢小瞧她,
私底下她遭遇些小灾小难,这位世子爷总能神奇地出现救美,
连她想暗中调查过去自己遭陷害的玉佛事件,他也二话不说帮忙,
世子爷这么义气相挺,她自然又欢喜又感动,
可人家帅气又有前途,多了她这平淡小花在身边绕,就有人大大不爽了……


  第一章 顺手救个靠山

  三月春光大好,天色刚大亮,绵州城近郊一座庄子的门就被人叩响。

  大壮小跑着从旁边的门房出来,打开门看见外面的人,问道:「何大叔,这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昨儿救了我家丫头,我和我家婆娘没什么能答谢的,这春笋刚在山上挖的,正新鲜,送过来给姑娘尝尝。」何大叔解开身上的背篓,递过去给他,笑着道。

  背篓里好几条粗粗大大,被笋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笋,根部还带着泥土,大壮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多谢了。」

  「我应该谢谢你家姑娘才是。」何大叔摇头,又和大壮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提着背篓到厨房,他娘林婶正在忙着做早膳,他把何大叔送笋来的事情说了。

  林婶往背篓里瞧了一眼,笑道:「何大叔送这个过来真是巧了,姑娘昨儿还说想吃点爽口的。」说完,指挥大壮剥了根笋,洗净切好,做了一小碟麻油拌春笋。

  林婶擦干净手,吩咐他看着灶台,出了厨房往东边的院子去,跨进院子的门,就看见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桃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倒水,便笑着问道:「姑娘醒了?」

  「醒了,婶子把早膳送过来吧。」春桃把水泼到院子的墙角,转身看见林婶,笑吟吟道。

  林婶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厨房。

  春桃掀开门口的帘子进内间,她家姑娘正坐在梳妆镜前,春枝在侍候梳发。

  春桃把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到床边整理床铺,无意碰到枕头下压着的一本书,她拿出来瞧了瞧,见又是专讲鬼怪志异的坊间话本。她微微蹙眉,她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半个月前从福安寺回来后,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从来不看这些坊间话本的,最近却让大壮从外面搜罗了好些回来,每日看得津津有味。

  春桃合上书放到一旁,忧心忡忡看了姑娘一眼,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姑娘脸色有些恹恹的,单手托着下巴在发呆。

  「姑娘,今日要戴哪副耳坠?」春枝放下手里的木梳,从旁边的首饰盒里取了两副耳坠出来问道。

  季云菀回过神,随手指了指左边那副珍珠耳坠。

  她昨晚又梦到了前世,夜里惊醒睡不着,索性起身看了一会儿书。

  她经历的事情实在过于离奇,说出来旁人只会当做是胡言乱语,她只能在那些坊间话本里找找头绪,不过头绪没找到,话本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让她大开眼界,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忘了时辰,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林婶送早膳过来,在外间榻上的小桌上摆放妥当,见季云菀梳洗打扮好从内间出来,招呼道:「姑娘出来了。」

  「婶子。」季云菀朝她点点头,在榻上坐下,见小桌上除了她往日吃的那几样,还多了一碟子麻油拌春笋,拿起筷子尝了尝,清脆爽口,又忍不住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见她喜欢,林婶在一旁笑着道:「这笋是何大叔一大早去山上挖了送过来的,说是感谢姑娘昨儿救了他家丫头。」

  「举手之劳而已。」季云菀笑了笑。

  庄子后面有一片桃花林,昨儿她带着春桃、春枝两个丫头去赏桃花,结果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树急得哇哇大哭,想必是不知道怎么上了树,却下不来了,眼瞅着小姑娘站不稳要从树上掉下来,她连忙让春桃和春枝去把人救了下来。

  「姑娘,听说城里的锦缎庄新来了一批轻薄的衣料,眼见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姑娘的身段又长了些,去年的衣裳怕是都短了,不如去锦缎庄新裁制几身,等天热了穿。」春桃道。

  「让大壮备车。」春桃的话让季云菀忽然想起一事,吩咐一声,用完早膳就带着两个丫头坐上马车往城里去。

  「姑娘在看什么呢?」上了马车后,见季云菀不时挑开车帘往外面张望,春枝好奇,也跟着往窗外看。

  此时快要进城,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姑娘样貌惹眼,绵州又不比京城,出门在外有成群的丫鬟婆子护着,担心有人瞧见姑娘起了坏心,春桃劝道:「进城了,街上人多,姑娘别往外面看了。」

  季云菀放下帘子,倚着车壁垂眸回想,她记得是在去锦缎庄的路上发生了点骚动。

  果然,马车慢悠悠行驶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打骂声和痛呼声。

  「停车!」季云菀急忙出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围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好像想要抢他的衣裳。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并没有讨到便宜,近不了那个男人的身不说,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几个人气急败坏,从路边捡了木棍,又把那个男人团团围住。

  「大壮,拦住他们。」季云菀放下车帘,吩咐在前面赶车的大壮。

  大壮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高高壮壮,虽然对方人多,但这里离城门不远,他又依仗着季家的地位,从马车上跳下来就朝那几个大汉训斥道:「你们光天化日的想要做什么?挡了我家姑娘的路,快滚开!」

  那几个人只为求财,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端,见旁边是一辆气派精致的马车,料想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领头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恶狠狠地瞪了灰头土脸的男人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你今天运气好!」然后领着其他人扬长而去。

  几个人刚离开,男人的身体就晃了晃,抱着头蹲到地上。

  大壮不满的低头看他,「我说你这个人,我家姑娘好心救了你,你怎么不道谢?」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哎……」大壮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发现男人竟是晕了过去。

  不等他禀告,季云菀挑开车帘吩咐道:「回庄子,带上他一起。」

  大壮忙把人背起来放到马上,然后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调转方向回庄子。

  到了庄子,季云菀由春桃和春枝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先吩咐大壮把男子送去西院,然后又让春桃找福伯去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男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被钝器伤过,过几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开了几服药后就告辞离开了。

  晌午刚过,季云菀歪在软榻上看书,林婶过来禀告说人醒了。

  「姑娘,那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他名字、家在哪里都说不出来。」林婶面有忧色道。

  「我去瞧瞧。」季云菀放下书,要从榻上起身。

  「姑娘不可,那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姑娘是何等身分,怎能与他随意见面?姑娘若担心,再让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便是。」春桃连忙拦住她。

  「春桃姑娘说的是,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若那男子见了动了歪心思,那可如何是好?姑娘放心吧,西院有我和大壮还有其他小丫鬟呢。」林婶也急忙道。

  其他人不知道,但季云菀却是清楚,那男子可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那是堂堂安王府世子。她在心里苦笑,自己并非从小就在京城生活,十三岁离开京城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安王世子,前世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救竟然救了这样一座金靠山。

  但这些事情她不能讲给春桃和林婶听,只好道:「婶子让人去济世医馆请吴大夫过来,再去给他买两身换洗的衣裳,我见他气质不俗,身上的衣料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说不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落了难。」

  「姑娘说的是,我这便下去吩咐。」林婶行了礼,退了下去。

  济世医馆是绵州城最有名的医馆,吴大夫医术高超,待他来看过后直摇头,说那男人的头部受过钝器重击,积了淤血,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淤血消散,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来。

  季云菀把人留在庄子里,不仅派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过去服侍,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贵客的礼遇。

  这日卯时三刻,季云菀就醒了,纱窗外淅沥淅沥下着小雨,外间春桃和春枝也已经起身了,正轻声细语的说话。

  「你说那位公子都在我们庄子住了好几天,怎么也没见他的家人来寻他?」春枝问道。

  「我也奇怪呢,大壮和福伯去城里打听过,没听说谁家公子不见了,他难道不是这绵州城的人?」春桃道。

  「说不定呢,林婶说他除了那一身衣裳,身上什么都没有,姑娘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特地留意过,他那衣裳是云锦做的,针绣精良,一般普通的富贵人家可穿不起。之前救他的时候,他灰头土脸没看清容貌,后来我去西院的时候偷偷瞧过几眼,那位公子生得极为俊朗,瞧着比咱们府里的几位少爷还要出色,不过听服侍他的春雨说,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冷漠,不太爱搭理人。」春枝道。

  春桃有些担忧,「你说他要是一直想不起来,难道要一直在我们庄子住着?要是个寻常男子,大不了留他在庄子里当个杂役,可他身分似乎不一般,又是个成年男子,姑娘如今年岁也大了,要是让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姑娘收留了个陌生男子在庄子上住,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如何传闲话呢。」

  春枝生气地冷笑,「他们还记得姑娘?姑娘来这庄子一年了,除了每个月的钱银和送来几个丫鬟,可曾写书信来问过?现下姑娘都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京城还迟迟不派人过来接姑娘回国公府,我看他们早就不把姑娘当季家人了!」

  「瞎说什么?」春桃低声斥她,「姑娘是三房的嫡小姐,就算不得老夫人喜欢,那也断断没有不把姑娘当季家人的道理,耐心等着,京城总是要派人来接的。」

  「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看不如不回去了,就一直住在这庄子好了,反正他们不能缺了我们钱银,姑娘在这里还过得自在。」春枝冷哼。

  「又赌气,三少爷还在国公府呢,为了三少爷,我们也得回去。」春桃无奈道。

  听着两个丫头在外头低声说话,季云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绪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救了安王世子后,把他丢到西院就没有多费心了。

  西院的那几个小丫鬟从没有在正经主子面前服侍过,哪里认识什么名贵衣料,只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后来福伯见他一直没恢复记忆,正好庄子里缺人,见他有几分力气,就让他在庄子里做杂役,负责厨房劈柴挑水这样的杂事。

  当时自己听说这些的时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抛到脑后,不久后京城派人来接她回国公府,她就忘了救人的这件事,后来安王世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京城,没多久又传出他被找到了的消息,她没太关心,以为与自己无关,直到安王妃突然让人请她去安王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之前无意间救的人竟然就是安王世子。

  安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年轻时镇守北疆,骁勇善战,前几年北疆平定,回京城交了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

  安王妃是永宁侯府嫡出的小姐,老侯爷年轻时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皇一命,虽然去世了,但永宁侯府圣宠犹盛。

  她虽然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但母亲不得祖母的喜欢,父亲为了母亲在林州谋了一个官职,夫妻俩一直住在林州,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她和弟弟回京城,因此她与府里的众人并不亲近,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带她和弟弟回国公府,没几年父亲也去世了。

  因为她长得像母亲,祖母也不喜欢她,她在国公府没有依仗,唯一疼爱她的舅舅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因为救了安王世子,安王妃时不时请她去安王府小坐,没多久她舅舅也从遥州调回京城,后来她几次被人为难,也都是多亏了安王妃帮忙。

  季云菀又在被窝里躺了片刻,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洗漱。

  用过早膳,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绝,落在青石板上腾起了薄薄雨雾。

  季云菀写了两张字帖,就倚在软榻上看书,春桃取了针线来,和春枝在一旁做绣活。

  季云菀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她突然合上书卷,从榻上下来,「屋里闷得慌,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陪姑娘。」瞧着外面的雨不大,春枝放下手里的针线,取了伞具,在屋檐下撑开,两个人踏入了雨中。

  沿着青石板曲曲绕绕走了一段,到了湖边的凉亭,季云菀对春枝道:「我口有些渴,你去沏一壶茶过来。」

  「是,姑娘。」春枝转身去了。

  春枝刚离开,季云菀在凉亭张望,看到一个小丫鬟撑着伞经过,她朝小丫鬟招手要来了伞,出了凉亭往西院走去。

  西院有一株杏花树,还是当年修建庄子的时候种下的,几十年来生长得枝干粗壮,根深叶茂,每年到了花期,满树的杏花灼灼盛开,如胭脂万点,朵朵红云。

  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衣裙,季云菀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地踏入西院。

  杏花被雨打湿掉落了满地,她行至杏花树下,瞧见对面廊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她移开伞,抬起了头。

  廊下站的正是安王世子祁承,上一世她虽然应安王妃的约经常出入安王府,但没有见过这位世子几次。她虽然救了他,但让堂堂世子在庄子里做杂役,想起来总是有些心虚,加上世子当时和孙国舅之女孙莹莹已有婚约,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不敢仔细看他的脸。

  现在仔细一看,只觉得春枝说的不错,世子容貌极好,轮廓冷硬俊朗,鼻梁挺直,双目深沉冷冽,听闻他十四岁就去军中历练,不仅身材高大,肩背和手臂看起来也格外壮硕有力。

  这样的一副相貌,怪不得孙莹莹非他不嫁。可惜光相貌好有什么用,性情太过冷漠无情了些,上一世孙莹莹嫁给他不到一年,他就联合太子把孙莹莹的表哥二皇子圈禁,孙贵妃和孙国舅一脉被连根拔起,孙家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孙莹莹被圈禁在安王府一个废弃的宅院,听说境况凄惨。

  对待结发妻子都这样无情,更何况是对旁人了。而自己曾经让他做过杂役,安王府这座金靠山让她靠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这位世子想起来找她算帐。

  当时她暗暗发誓,要是重来一世,她一定要把他当贵客供着。

  如今季云菀上下打量,发现春雨几个丫鬟把他照顾得不错,满意地暗暗点头。

  祁承原本盯着空中的雨丝沉思,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想到以后还要仰仗安王府,季云菀忙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朦胧的雨雾中,小巧玲珑的杏花纷纷扬扬地从枝头飘落,花瓣落满纸伞还有季云菀的衣裙和肩头。雨中杏花楚楚动人,季云菀身姿婷婷,眉眼弯弯,笑容比杏花还要柔媚动人。

  季云菀正琢磨着要跟他说什么好提前套套近乎,就听院子外隐隐约约传来春枝的声音,春枝不让她随意见陌生男子,看到她在这里定又要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大半天,季云菀连忙转身朝院子外面跑去。

  祁承看着茜色衣裙的少女消失在院子门口。

  春雨挑开帘子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廊下,袍角被雨水溅湿了也浑然不知,忙道:「这雨眼看着大起来了,公子快进屋吧。」

  祁承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

  三月十二是季云菀父亲的祭日,林婶一大早便让大壮备好马车,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带着春桃和春枝去福安寺烧香祭拜。

  重生的事不能告诉身边的人,她跪在佛前默默向父亲倾诉一番,拜祭完从福安寺出来,马车刚出了城门,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春桃询问大壮。

  「姑娘,春雨和那位公子也出来了。」大壮回答道。

  季云菀掀开车帘往外瞧,就见马车停在上次救了祁承的地方,祁承正皱眉看着周围。

  春雨看到他们,忙过来行礼道:「姑娘,公子说想到这里来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季云菀点头,关心问道:「可想起什么了?」

  眼见祁承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一旁的春桃忙扯扯季云菀的衣袖,放下车帘,只留了一小条缝,对春雨道:「我们和姑娘先回去了。」说完,吩咐大壮驾车离开。

  晚间用过晚膳,春桃和春枝伺候季云菀沐浴。

  季云菀慵懒地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浸湿的青丝散在白皙圆润的肩头,蒸腾的热气中,黑发白肤还有花瓣般嫩红娇艳的唇分外好看,十四岁的少女身段已经初现婀娜,以前漂亮的小姑娘渐渐长成娇柔昳丽的大美人。

  瞧着姑娘一日比一日美貌,春桃又是自豪又是担忧,自豪的是就算回了京城,姑娘在如云的贵女中也算出挑,担忧的是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重重保护,姑娘的美貌只能招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也不知道国公府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来接姑娘回京城,春桃低头看着浴桶中面色淡然无忧的少女,忧心忡忡地想。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吩咐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

  「姑娘是想去哪里游玩不成?」春枝好奇问道。

  季云菀含笑摇头,眨眨眼睛神秘道:「我昨晚梦见了爹爹,爹爹说大伯母派了人来接我们回府了。」

  春桃和春枝面面相觑,春桃犹豫道:「这……梦中说的怎能当真?」

  「如何不能当真?昨日刚拜祭了爹爹,这是爹爹显灵呢。」季云菀笑咪咪地吩咐,「快去收拾吧。」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见姑娘执意,只能半信半疑地去收拾了。

  季云菀撑着下巴歪坐在榻上,上一世爹爹祭日过后大约八九天,国公府就来人接她回京城了。她以为祖母终于想起了她这个孙女,后来才知道,是大伯母在她爹爹祭日上在祖母面前替她说了几句软话,才让祖母松了口。

  大伯母是相府嫡小姐,平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为人端庄稳重又不失严厉。大伯父面目严肃,不拘言笑。

  她与大伯父和大伯母见面少,从小就有些怕他们,以为他们是不把她这个父母去世,又遭祖母不喜的侄女看在眼里的,后来才渐渐明白,大伯母和大伯父只是表面严厉,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她的。

  她之所以会被送到这庄子上,是因为祖母有先皇赐下的一尊半人高的玉佛,价值连城不说,听说还特别灵验,祖母宝贝得很,一直供奉在后院的佛堂里,不让人进去随便触碰。

  她知道祖母不喜欢自己,所以虽然对这尊玉佛很好奇,却从来没想过进祖母的佛堂。

  去年元宵刚过,她去祖母院子里看弟弟,结果半路上下起了雪,春桃回去拿伞,她在亭子里等,突然有一个小丫鬟跑过去跟她说弟弟去了后院的佛堂,把祖母的那尊玉佛碰到地上摔碎了,正害怕地哭呢。

  她当时吓了一跳,祖母虽然喜欢弟弟,但弟弟和那尊玉佛到底更宝贝哪一个,她也说不准,听到弟弟害怕地哭泣,她更慌了,加上那小丫鬟一直焦急地催她去看看,她等不及春桃回来,就跟小丫鬟去了佛堂。

  结果等到了佛堂,没有看见弟弟的影子,玉佛倒是碎了一地,她想要问问小丫鬟,却发现小丫鬟早就不见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已经晚了,祖母和一大群人到了佛堂门口,看见玉佛碎了,祖母差点气得晕倒。

  佛堂里只有她一个,又有好些人看到她急匆匆地跑进佛堂,祖母便以为是她把玉佛碰碎的。但并非是她做的事,她自然不能认,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要求找那个小丫鬟出来对质。

  结果大伯母找遍了整个国公府都没找到她说的小丫鬟,祖母就以为她在狡辩,加上季云兰和二伯母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祖母气得火冒三丈,谁来求情都不行,当场就让人把她送到了这绵州城的庄子上。

  她一直想找出是谁陷害了自己,国公府里不喜欢她的除了祖母,就是季云兰和二伯母,她直觉是这对母女俩,可惜上一世直到她出嫁,又不小心落水重生,都没有找到季云兰和二伯母陷害她的证据。

  这一世她一定要找到这个证据,在那之前,她会尽量小心行事,让季云兰和二伯母都察觉不到。

  第二章 不一样的二姑娘

  如此过了三天,京城来了信件,说是来接她的人已经在路上,春桃和春枝才终于相信了季云菀的话,欢天喜地的催促着丫鬟们收拾行李。

  得知国公府来人接姑娘回去,春雨也欢喜得不行,她给祁承叠着衣裳,嘴里还高兴地哼着小调儿。

  「何事这么高兴?」祁承站在窗边翻看手里的书册,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雨欢喜地打开了话匣子,「公子,我们姑娘要回京城了,府里终于派人来接姑娘了。公子你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遭陷害才被老夫人送到了这庄子里,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去了。」

  平国公府。祁承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他觉得有些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更多线索。他有些焦躁地合上书,转身往屋外走,「我去外面走走。」

  春雨应了一声,继续哼着小调儿折衣裳。

  季云菀在屋里看丫鬟们收拾衣裳闷得慌,正好大壮在山上抓了一只圆滚滚的雪白小兔子回来,春桃和春枝忙着指挥小丫鬟们收拾行李没空管她,她一个人抱着小兔子到院子里玩。

  季云菀来到湖边的凉亭,拿着从厨房要来的青菜叶子喂小兔子,却一不注意让它从怀里逃了出去,她忙提着裙摆在后面追。

  小兔子看着小小、软软的一团,却机灵得很,蹦跳得飞快,季云菀追着它进花园,眼看它钻进假山旁的草丛里,祁承正好从假山一侧走过来,他看见蹦跳到他身边的小兔子,弯腰伸手抓住了它。

  季云菀跑过去,气喘吁吁道:「多谢了。」

  祁承把小兔子还给她,季云菀接过来,想着自己都快要离开了,还没和他套上近乎,忙笑咪咪问道:「公子在这里住得可好?可忆起什么了不曾?」

  祁承皱眉摇头,「没有。」

  上一世他是被安王府的人寻回去的,回去京城后才恢复记忆,季云菀安慰他道:「公子无须太过担忧,过些时日兴许就能想起来了,还有你的家人,说不定也正在找你呢。」顿了顿,她又道:「公子安心地在这里住着等家人前来,我虽然要走了,但林婶和福伯他们还是会留在这里的,公子也无须觉得有负担,等以后公子恢复了记忆,若是想要报答我,可以让人去平国公府找我的丫鬟春桃。」

  她其实巴不得把这位世子一起带回京城,再恭恭敬敬地送回安王府,但一则世子失踪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出来,二则她之前并没有见过他,无端端地带个男人上路,必定会惹人闲话,反正要不了多久安王府的人就会来这里寻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想着出来有些久了,担心丫鬟寻她,季云菀抱着怀里的小兔子,朝他笑了笑,「我先走了。」

  看着人走远,祁承拧起英挺的眉,他怎么觉得,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很想要他的报答?

  又过了五六日,平国公府来接季云菀的人到了。

  来的是大夫人屋里的张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还有车夫。

  「二姑娘。」见了季云菀,张嬷嬷领着丫鬟婆子们向她屈身行礼。

  「嬷嬷快起身。」季云菀伸手虚虚一抬,笑吟吟问道:「祖母和伯母们可都还好?」

  「老夫人和夫人们都很好,二姑娘收到信了没?」张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季云菀,心中惊艳,一年不见,二姑娘竟出落得这般美丽了。

  「收到了,行李也都收拾好了,从京城过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嬷嬷先在庄子里休息几日再启程也不迟。」季云菀笑着说道。

  「二姑娘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还等着二姑娘回去呢,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张嬷嬷拒绝道。

  「既如此,那嬷嬷就先去屋里歇息歇息。」季云菀看了林婶一眼。

  林婶会意,上前道:「嬷嬷和各位跟我来吧。」

  「劳烦了。」张嬷嬷领着一起来的丫鬟婆子向季云菀行了礼退下,跟着林婶离开。

  张嬷嬷一走,春桃松了口气道:「幸好来的是大夫人屋里的,要是老夫人屋里的,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大夫人周氏待人宽厚,她院子里的下人也待人宽厚,不像别的下人仗着自己主子的权势地位,趾高气扬难缠的很。

  春枝撇撇嘴,「老夫人那般不喜欢我们姑娘,怎么会让她屋里的人来接姑娘。」

  「行了,老夫人的闲话也是你们能说的。现在在庄子里也就罢了,以后回到了京城,国公府里到处都是耳朵,可不许胡乱说了。」季云菀伸手点了点两个丫头的额头,嘱咐道。

  春桃和春枝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急忙一同应道:「是,姑娘。」

  见两人记下了,季云菀吩咐道:「去告诉福伯一声,让丫鬟们把所有的行李物品装上马车,明早启程。」

  春桃和春枝点头,去传了话后,领着小丫鬟们把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装车。

  第二日天色刚大亮,庄子门口就停好了六七辆马车,林婶和福伯在门口看着季云菀上了马车,等到所有人都坐稳,车夫才驾着马车,缓缓驶离庄子。

  从绵州城到京城还有八九日的路程,春桃为了不让季云菀在路上挨饿,不仅在随身带的包袱里准备了好些乾粮,还把车厢暗格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季云菀喜欢的蜜饯吃食。

  早上走的时候没吃早膳,林婶做了包子让她们在路上吃,趁着包子还热乎,季云菀和两个丫头分食了。

  赶路甚是无趣,季云菀除了窝在马车里看书,就只能看看沿途景色,和两个丫头说话打发时间。

  张嬷嬷来之前得了周氏吩咐,一路上都在注意季云菀的言行举止,回去后好向主子禀告。

  一晃眼八九日过去了,这日红日将垂,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马车一入城门,张嬷嬷就派了人回去国公府通报。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面张望,想着马上就要回去国公府了,两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忐忑。

  上一世季云菀重回京城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兴奋紧张,如今重来一世,她已知晓回府后的境遇,唤了两个丫头一声,叮嘱道:「府里不比庄子上,回去后万事要谨小慎微,莫因为旁人的闲话就鲁莽赌气行事。」

  春桃攥着衣袖,郑重地点头道:「我们晓得的,姑娘回府不易,我们不会随意与旁人争抢,更不会鲁莽行事。」

  春枝比春桃年纪小,性子也耿直一些,她同样认真点头道:「姑娘放心,若是三姑娘再来找麻烦,我们忍让就是。」

  两个丫头懂事,知利弊,又忠心护主,上一世陪她在国公府受过不少委屈。

  季云菀握住两人的手,柔声道:「也无须太过忍让,府里当家作主的终归是大伯母,大伯母最公正宽厚不过了,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

  春桃和春枝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姑娘以前和大房并不如何亲近,对大夫人也是畏惧偏多,如今怎么说起大夫人的好话来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季云菀挑开车帘,平国公府邸映入眼帘,朱漆红门,台阶下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光围墙就占了大半条街,看起来庄严又气派。

  「姑娘,到了。」

  张嬷嬷几人下了马车,春桃和春枝帮季云菀理了理衣裙,扶着她从马车里出来。

  国公府的人接到消息,已经有几个丫鬟婆子等在门口,为首的方脸嬷嬷季云菀认识,是周氏屋里的孙嬷嬷。

  她上前打量了季云菀两眼,行了礼笑着道:「二姑娘可算到了,几位夫人还有姑娘们都在老夫人屋里,正等着姑娘呢,快随我进去吧。」

  「有劳嬷嬷了。」季云菀朝孙嬷嬷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府里走。

  老夫人住在西南角的荣善堂,穿过影壁,经过花园,再绕过回廊,又走了一段,走到荣善堂门口,已经有眼尖的小丫鬟看见,一溜烟的进去通报了。

  等到进入院门,顺着抄手游廊到了堂屋门口,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掀开门帘,出来笑吟吟道:「二姑娘到了,快进来。」

  季云菀随小丫鬟进去,屋里坐满了人,她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朝着上首跪了下来,「拜见祖母。」

  屋里没人说话,季云菀垂首等了会儿,老夫人冷淡的声音才响起——?

  「起来吧。」

  季云菀从地上起身,又向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两位伯母福身行礼,「大伯母、二伯母。」

  大夫人周氏容貌秀丽,气质端庄,她看了季云菀一眼,淡声道:「长高了,也瘦了。」

  上一世大伯母是没有跟她说这句话的,她当时一进门就伏在地上向祖母哭诉委屈,惹得祖母不耐,直接让人送她回了院子,她并没有来得及向大伯母问好。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季云菀听了却眼眶一红,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父母去世后,她一直以为这国公府里是没人关心她的,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瘦了才好看呢,二妹妹如今出落得越发秀美了。」坐在周氏身旁的一个鹅蛋脸少女笑吟吟道。

  这是周氏的长女,大姑娘季云舒,她性子温柔善良,上一世曾对季云菀多有照拂。

  季云菀收拾好心情,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比不上大姊姊,大姊姊才越发漂亮了呢。」

  「菀儿在庄子上住了一年,倒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二伯母叶氏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季云菀,似笑非笑道:「老话都说生女肖父,我怎么瞧着菀儿倒是越长越像她娘,都快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不喜季云菀的娘,她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果然,老夫人一听,原本冷淡的脸色沉了下来。

  季云菀神色未变,淡淡道:「这老话说的未必准,我瞧着三妹妹的相貌、品行也不像二伯父,倒像是和二伯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叶氏听着有些不得劲,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错处,她看着季云菀,心中有些惊异,之前明明是个胆怯又柔弱的姑娘,这一年不见怎么变得淡定大方起来了。

  叶氏身旁的季云兰瞪大眼睛盯着季云菀,她分明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嘲讽意味。

  季云菀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被老夫人的脸色吓到,周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剩下的几个女孩儿道:「晴儿、蓉儿、柔儿,给你们二姊姊行礼。」

  平国公府有六位姑娘,大房有三位,分别是季云舒、季云晴和季云蓉,二房则有两位,季云兰和季云柔,三房只有季云菀一个。大伯父和二伯父除了两位明媒正娶的夫人,都有纳妾,唯有季云菀的爹,只有她娘。

  自打见到季云菀,老夫人神色一直淡淡的,等到众姊妹见过礼,才开口道:「你弟弟们还在上学,两位哥哥也没有回来,你先回屋歇息吧。」

  「是,祖母。」季云菀朝她福了福身子,又跟两位伯母行了礼,才退出去。

  三房的院落是东南角的锦绣院,小时候她只逢年过节回来住上一段时日,后来她娘去世,她爹一个大男人没法带两个孩子,又不放心把她和弟弟交给旁人照顾,就带他们回了国公府。后来她爹也去世了,弟弟被祖母抱去身边抚养,这偌大的锦绣院,就只剩她一人住。

  锦绣院一年没有主人,周氏没有把院子里的奴仆遣散,但也没有拘着她们,若有好的去处,也放她们去,原本满院子的奴仆,这会儿只有三四个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迎她。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为首的林嬷嬷是照顾她长大的奶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跪下来,垂泪道。

  「嬷嬷快请起。」季云菀忙上前扶她起身。

  爹娘去世后,是林嬷嬷一直照顾她,当初她被送去庄子的时候,林嬷嬷惊怒之下病了,才没能跟她一起去。上一世林嬷嬷照顾她直到出嫁才请辞归家,现在重新见面,她又是亲切又是感动。

  林嬷嬷拿帕子擦擦眼角,握着季云菀的手上下打量她,激动地点头道:「好好,姑娘看着精神都很好,想来这一年在庄子没有被苛待。」说完,忙道:「姑娘这一路上辛苦了,我让人抬热水来,姑娘洗漱完先歇息歇息,屋子都收拾好了。」

  赶了好几日的路,又去见了老夫人一群人,季云菀也确实累了,她简单沐浴完,换上一身柔软舒适的寝衣,就钻进被窝里,闭眼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她是被春桃唤醒的。

  当她蒙胧地睁开眼,发现屋子里已经掌了灯。

  见她醒了,春桃挂起纱帐,问道:「姑娘,厨房送了晚膳过来,姑娘可要起来用了再睡?」

  季云菀初醒来有些迷糊,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动,带着鼻音软绵绵地问道:「伯父们可回来了?」

  「两位老爷还没回来,几位少爷倒是都回来了。」春桃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道:「刚才三少爷身边的肖嬷嬷来过了,说……说三少爷要温书,就不来见姑娘了。」

  春枝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听见春桃的话,一时气不愤,又想起姑娘叮嘱要谨言慎行,绷着脸小声道:「什么肖嬷嬷,老爷才去世几年,他们竟然连三少爷身边的嬷嬷都换了。」

  季云菀靠在软枕上,微合着眼没有说话。

  肖嬷嬷是祖母送到弟弟云庭身边的,祖母嫌弟弟原先身边的赵嬷嬷管得严又拘得紧,苦了这个宝贝孙儿,就把赵嬷嬷调去外院,送了肖嬷嬷过去弟弟身边服侍。

  国公府的三位老爷里,她爹是最为出众的,不仅满腹诗书,文采卓绝,样貌更是芝兰玉树,俊逸非凡,祖母也最为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后来爹爹去世,祖母悲痛欲绝,当时弟弟只有七岁,因为弟弟长得像爹爹,又是爹爹唯一的儿子,祖母就抱去身边亲自抚养。

  怜惜弟弟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祖母把他当成心肝肉,对他百依百顺,下人们凡事也都捧着他、哄着他,去了祖母身边不过四年,弟弟就养成一副嚣张蛮横、调皮捣蛋、不思进取的性子。

  当初弟弟被抱去祖母身边的时候,她也才十岁,之前爹爹在世的时候,他们姊弟俩感情是极好的,但后来爹爹去世,她觉得自己和弟弟在国公府里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打定主意要督促弟弟好好读书,期盼他像爹爹那样,因此她事事管着弟弟,只要弟弟顽皮,就会训他、罚他。

  弟弟渐渐开始怕她,后来去了祖母那里,弟弟更是借祖母来疏远她,两姊弟见面慢慢变少,后来刚给爹爹守完孝,她又被诬陷送去了庄子,就再也没见过弟弟了。

  上一世她回来后,弟弟不来见她,她去找了弟弟好几次,见弟弟顽劣不堪,又急又气,还想和以前一样管着他,可是弟弟早就对她的管教厌烦了,两姊弟吵了几次架,放了狠话,她对弟弟寒了心,再也不愿意管他,姊弟俩生生成了陌路。

  直到后来她出嫁那一日,弟弟追在身后唤她姊姊,看到少年眼里的泪花,她才明白弟弟心中是有她这个姊姊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血浓于水,他们始终是最亲的姊弟。

  「不来就不来吧,温书要紧。」季云菀从床上起身,让春桃服侍她穿衣。

  见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春枝惊讶道:「姑娘,在庄子的时候你还念叨想见三少爷,现在怎么……」

  季云菀淡淡地笑了笑,「如今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见到面的。」

  这一世她不会再那般严厉的管着弟弟,她想通了,就算弟弟不如爹爹读书好,只要他不做坏事,平安顺遂,喜乐康健,就足够了。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去关心弟弟了,她要让那小子主动来找她。

  春桃和春枝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会这般平静,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服侍季云菀用了晚膳,又等她重新歇息,两人也早早地歇下了。

  周氏的翠华院里,张嬷嬷正在给她禀告从庄子到回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二姑娘瞧着似乎不一样了,在庄子住了一年,去接的时候也不见有丝毫的愤懑委屈之色,反倒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还问起府里老夫人和夫人们的好。」

  一旁给周氏捶腿的大丫鬟秋荷听了,笑着道:「二姑娘从前那般娇弱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回来定会忍不住委屈的落泪呢,谁想到竟然那样镇静,大方得体。」

  「她长大了。」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小姑娘,周氏感慨道。

  「是呢,二姑娘长开了,越发的好看了,只是越来越像三夫人,若是像三老爷,何至于会这样。」张嬷嬷叹了口气,二姑娘长得再美貌有什么用,没有父母撑腰,又不得老夫人喜欢,在这国公府里日子注定不太好过。

  秋荷也忍不住有些欷吁,同样是三老爷的孩子,不过因为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娘,待遇就天壤之别。

  「总归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小姐,还能苛待了她去?」周氏淡淡说了一声,吩咐张嬷嬷道:「锦绣院伺候的下人没剩几个了,你明日挑几个新进府的送过去。」

  「是,夫人。」张嬷嬷应了一声,又回了几句话,才退下去。

  第三章 重修手足情

  前一晚睡得早,第二天天刚微亮,季云菀就醒了。

  一早要去向老夫人请安,春桃正想进去唤她起床,听见里间传来动静,进去一瞧,她已经起身了。

  「姑娘醒了?我去拿衣裳。」春桃挂起纱帐,去柜子里取了衣裳,服侍她穿戴。

  春枝端了热水进来,季云菀洗漱好,坐下来梳发打扮,等到收拾妥当,起身往荣善堂去。

  荣善堂已经有人先到了,她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听说二妹妹昨天回来了?」这是大哥季云渊的声音。

  季云渊是长房长子,今年十七岁,国公爷一心想让他好好读书谋个功名,他却只想去军中历练,十五岁的时候和镇南将军府的二少爷偷偷跑去北疆军营一待就是一年多,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挣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功回来。

  大哥是没什么城府,大大咧咧的性子,上一世她被季云兰欺负得狠了,有几次偷偷躲起来哭,正好被大哥看见,大哥不仅安慰她,还笨拙地说笑话逗她笑,后来她出嫁,也是大哥对她说,若是夫君对她不好就告诉他,他会给她撑腰。

  想起这位大哥,季云菀心中一暖,待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她走了进去。

  屋里周氏和季云舒几个也在,她先给老夫人请了安,又向周氏行礼,才走到季云渊面前福了福身子,唤道:「大哥。」

  季云渊五官英挺,和大伯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大伯父总是板着脸十分严肃,让他们这些小辈不敢接近,而季云渊开朗爱笑,又热心率直,很得府里上上下下的喜欢。

  「二妹妹,你都长得这般高了。」季云渊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站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记得当时尚未离家的时候二妹妹还在府里,仍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只刚刚到他胸口,后来等他回来,二妹妹已经去了庄子。他当时还跟他娘抱怨过,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哪里能让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面住那么久!现在二妹妹终于回来了。

  「大哥也长高了不少。」季云菀抬头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带着笑意道。

  「既已见过了,就坐下吧。」看着兄妹俩有说有笑,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面色平淡道。

  季云菀恭敬地应了一声,在季云舒身旁寻了位置坐下。

  她刚坐下,门帘子又被掀开,叶氏带着二房的几个过来,向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问道:「我听丫鬟说,泓儿昨晚又被他老子骂了,是在外面做了什么混帐事惹他老子生气了?」

  季云泓朝老夫人拜了拜,笑嘻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外面和别人拌了几句嘴,被父亲知道了。」

  国公府里有五位少爷,除了季云渊和季云庭,其他三位都是二房所出,叶氏又只得季云泓一子,季云博和季云柯都是姨娘所生,因只有这一子的缘故,叶氏平常对这个儿子诸多纵容,如今已经十六了,只比季云渊小一岁,却终日无所事事,爱沾花惹草往女眷堆里钻,没个正形。

  「你啊,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学学你大哥,也出息些。」老夫人无奈地摇头道。

  「祖母说的是,祖母今日气色不错,这身衣裳也搭配得好,瞧着比往常都要年轻了好几岁。」季云泓嘴甜会说话,三言两语哄得老夫人笑了起来。

  季云菀安静地坐着,突然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抬头看过去,是季云兰。

  季云兰是叶氏生的,只比她小几个月,是府里的三小姐,不知道为何,季云兰从小就和她不对盘,以前父亲在时,季云兰还有所收敛,后来父亲不在了,季云兰就三天两头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挑衅。

  上一世她被季云兰算计背了不少黑锅,原本要定下的婚事也被她三番两次破坏了,这一世她也要季云兰尝尝背黑锅的滋味。

  季云菀收回目光,侧过头低声和季云舒说话。

  季云兰狐疑地看着季云菀,原以为她被送去庄子,回来了定会哭哭啼啼的诉苦,自己都做好了看她笑话的准备,谁想到她跟没事人似的,昨儿还说了那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总感觉她在庄子住了一年,有什么不一样了。

  屋里大房、二房的人都来齐了,叶氏扫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状似随意问道:「庭儿呢,怎么现在还没来请安?」

  老夫人身后的王嬷嬷笑着道:「三少爷昨晚温书温得晚,怕是还没起来呢。」

  正说着,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季云庭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就要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朝他招手,「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坐,看你困得,起不来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巴巴的跑来?」

  季云庭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揉着眼睛嘟囔道:「那怎么行,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们都来请安了,我怎么能不来?」

  「难为你这般孝顺,只是温书到大半夜,对身体实在不好。」老夫人疼惜地看他,蹙起眉对周氏道:「庭儿每日在学塾上学已经够辛苦了,就让明正别再逼着他温书了。」

  周氏脸色微微一变,季云庭在学塾调皮捣蛋,不好好上学,先生来府里说了好几次,还是老夫人说的国公爷好好管管,国公爷这才管了不过几天的功夫,只是让季云庭晚上多温一会儿书而已,老夫人这就心疼受不住了。

  周氏敛了敛眸,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道:「我回去后就转告国公爷。」

  「多谢祖母。」季云庭惊喜连连,一下子就不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跟老夫人道谢。

  「看你这小脸,这几日彷佛都憔悴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些爱吃的好好补补。」老夫人爱怜地摸摸他的脸,看他高兴,也开怀地笑了起来。

  季云兰看着上首言笑晏晏的祖孙两人,又看一眼对面安静坐着的季云菀,眼睛一转,扬声笑道:「三弟,你姊姊昨儿回来了,你们还没见过吧?」

  她这话一出,季云庭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季云菀的身上。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顿了顿,伸手推推季云庭,「去给你姊姊打个招呼。」

  季云庭收回目光,听话地起身,走到季云菀面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姊姊。」

  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季云兰和叶氏,老夫人和周氏都有些惊异,季云菀以前对这个弟弟可是当紧得很,现下怎么如此冷淡?

  季云庭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回去老夫人身边的时候,还回头狐疑地看了她好几次。

  恍若未觉满屋子的目光,季云菀淡定地低头吃茶。

  从荣善堂里出来,季云菀回去锦绣院用早膳。她回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见过了,唯独两位伯父还没见过,让小丫鬟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国公爷和二老爷今日都休沐在家,用过早膳,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先去了翠华院。

  她到的时候二老爷季明瀚也在翠华院,正和国公爷季明正在书房喝茶议事,丫鬟通报后,季云菀进去给两位伯父行礼请安。

  「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对这府里的规矩上心些,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季明瀚喝了口茶,淡淡道。

  季云菀的手握紧袖子,垂眸乖巧道:「是。」

  「有什么需要的,找你大伯母,这是自己家,不用太过拘束。」季明正沉默片刻,出声道。

  大伯父话少,却是真心关心她,季云菀感激地应了一声,见他们还有事要说,就先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春桃有些气恼,见周围没人,才小声道:「二老爷说的什么话?姑娘这几年对府里的规矩还不上心?玉佛那事,姑娘明明就是被冤枉的。」

  季云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玉佛那事除了她身边的丫鬟,这府里没几个人相信她,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回到锦绣院,就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眼生的小丫鬟,说是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的。

  季云菀让林嬷嬷把小丫鬟们带下去安排,自己回屋整理从庄子带回来的衣物。

  昨儿回来得晚,大家一路上都舟车劳顿,就没怎么收拾,只随意整理了一些。这次回来季云菀带回来好些好看又好玩的新奇小玩意儿,她坐在榻上一个个拨弄着玩,春桃和春枝在旁边整理她的贴身衣物。

  林嬷嬷安排好小丫鬟的差事,也进屋来帮她们一起收拾衣物。

  「嬷嬷快坐,有她们收拾就够了。」季云菀朝林嬷嬷招招手,让她也在榻上坐下,还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使不得。」林嬷嬷忙伸手接过,疼惜的看着季云菀,问道:「姑娘跟我说说,在庄子上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呢嬷嬷,在庄子上住着挺好的。」季云菀笑吟吟的,给她说起庄子上的事情,春桃和春枝两个也不时叽叽喳喳的插两句嘴。

  「对了嬷嬷,你说我们姑娘多心善,就在回京城前,还救了一个人回庄子。」春桃把首饰归置到匣子里,一边说道。

  「老爷和夫人都是善良之人,姑娘自然也心善。」林嬷嬷温柔的笑,随口问了一句,「姑娘救了什么人?」

  春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一个男人,还是个失了忆的男人。」

  「男人?」林嬷嬷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独自一人在庄子住着,怎么能把陌生男人带回去?」

  季云菀无奈地解释,「庄子上还有福伯他们呢,哪里是独自一人?遇见了人家有难总不能不救,那人失忆了,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好让他暂时在庄子住着,等他家人来寻。」

  林嬷嬷叹气,「姑娘真是太心善了,这不知道来历的,万一救的是坏人怎么办?」说完,瞪了两个丫头一眼,「你们两个在姑娘身边,也不知道拦着?」

  春枝皱起秀气小脸,可怜兮兮道:「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我们哪里能拦得住?」

  「嬷嬷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国公府了嘛。」季云菀安抚地拍拍林嬷嬷的手,笑咪咪地歪了歪头。

  林嬷嬷无奈的看着她,顿了顿问道:「姑娘可见过三少爷了?」

  季云菀点头,「见过了。」想起早上请安的情景,又道:「老夫人很疼爱他。」

  「疼爱是疼爱,只是太过疼爱了一些。」林嬷嬷蹙眉,一脸的担忧,「以前老爷在的时候,三少爷年纪小也调皮,但他读书还是认真的,自从去了老夫人身边,被纵容得越来越顽劣不说,书也不好好读了,整日只会胡闹厮混。姑娘在的时候,还勉强有个样子,姑娘不在的这一年,三少爷越发不像话了。三少爷今年都十一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如今姑娘回来了,可要好好管管三少爷。」

  「嬷嬷你是没有看到,早上去老夫人屋里请安,三少爷看到姑娘,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三少爷现在最亲的是老夫人,哪里是姑娘这个姊姊,姑娘就算想管,也要三少爷愿意听呀。」想起姑娘对三少爷那般好,在庄子的时候还日夜念叨他,结果三少爷却对姑娘如此冷淡,春枝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开口。

  「少爷竟这般……」林嬷嬷拧着眉,重重叹了口气,握住季云菀的手道:「姑娘,三少爷虽然现在被娇惯坏了,但他本性纯良,又聪明伶俐,小时候也很是依赖你这个姊姊,无论如何,我相信三少爷还是愿意听姑娘的话的。」

  季云菀笑了笑,安抚道:「嬷嬷放心,爹爹和娘亲只留下了我和云庭,我是他的亲姊姊,哪里会不管他?」

  「姑娘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林嬷嬷舒展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季云菀心中有自己的主意,说是要管,并没有主动去找季云庭,也没有让丫鬟去传话,而是往季云舒的院子里跑了几次,送她一些从绵州城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儿新奇是新奇,京城倒不是没有,只是季云舒从小养在这深宅里,出个门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接触不到寻常市井之物,因此突然一见就喜欢得紧。

  这日用完早膳,季云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消食,又带着春桃去了季云舒那里。

  季云舒和丫鬟坐在窗边的榻上做绢花,见她进屋,笑吟吟朝她招手,「快过来坐,正寻思你今日会不会来呢。」

  季云菀过去脱了鞋,也上榻坐下,拿起盘子里一朵浅红色的绢花瞧了瞧,感叹道:「这绢花真好看,是大姊姊做的,还是巧儿和莺儿做的?」

  巧儿和莺儿是季云舒身边的大丫鬟,在陪着她做绢花,闻言,巧儿笑着道:「我和莺儿哪里能做得这么好看,这几朵都是我们姑娘做的呢。」

  「是吗?大姊姊的手真巧。」季云菀拿着绢花爱不释手。

  季云舒原本就是打算做好了送给几个妹妹的,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柔声笑道:「你既喜欢,就挑一朵带回去,反正就是要送给你们几个的。」

  闻言,季云菀想起来了,上一世季云舒是有派人送过东西去她院子里,只是她当时心思全在弟弟和如何洗刷她玉佛那件事的冤屈上,看也未看就让丫鬟收了起来,后来季云舒问过为何不见她戴,她不知道季云舒问的是什么,只好含糊敷衍,季云舒似乎看出她的敷衍,从这件事以后,待她就渐渐淡了。

  「是吗?谢谢大姊姊了。」她也没挑,就拿了手上那一朵,递给春桃收起来。

  「二姊姊来了?」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然后门帘被挑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大姊姊、二姊姊。」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叫了人,就让丫鬟把她抱到榻上。

  小姑娘叫季云晴,是季云舒一母同胞的妹妹,今年才八岁,是府里最小的姑娘,性子活泼可爱,深得周氏和老夫人的喜爱。

  「二姊姊,再给我讲讲上山抓鱼的事。」季云晴上了榻就往季云菀身边腻歪,迫不及待地说。

  季云晴和季云舒姊妹感情很好,没事就往姊姊这里跑,季云菀来了几次都碰见了她,被她缠着讲一些庄子上的事。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府,听她说庄子后面有座山,冬天能上山泡温泉,夏天能上山抓鱼,心痒得不行,恨不得让老夫人也把她送去庄子住上一年。

  季云菀只好给她讲在庄子上住着的坏处,冷清又平淡,然后又叮嘱她若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须得有姊姊或是母亲陪着。

  季云舒在一旁笑吟吟听着,一边做绢花一边不时抬头看她们两个一眼,二妹妹虽然不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但始终是家里的姊妹,她以前总觉得二妹妹不大愿意和她们亲近,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季云菀从季云舒院里出来,沿着抄手游廊经过花园往锦绣院走。

  前两日才刚让花匠来修剪过,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开得正好,她在一丛开得热烈的月季面前停步欣赏了一会儿,正要走,就看见二房冯姨娘屋里的李嬷嬷抱着季云柯过来了。

  走近了,李嬷嬷向她行礼,「二姑娘。」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季云柯道:「五少爷,这是你二姊姊。」

  季云柯今年才三岁,长得白白嫩嫩,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咬着胖嘟嘟的手指,朝季云菀嫩声嫩气道:「二姊姊。」

  小家伙像白玉团子一样,十足惹人爱,季云菀浅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口问道:「嬷嬷带他来花园玩?」

  「是呢,五少爷嫌在院子里闷得慌,吵着要到花园来玩。」李嬷嬷笑道。

  季云柯目不转睛地看着季云菀,突然道:「二姊姊和我一起玩。」

  上一世季云柯也爱缠着她玩,但当时二伯母和季云兰欺负她欺负得厉害,她连带着整个二房的人都讨厌了,因此不怎么搭理季云柯。现在想来,她这是迁怒,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二姊姊还有事呢,改天再陪你玩。」季云菀捏捏他的小胖手,弯起眉眼柔声道。

  今日阳光甚好,回到锦绣院,季云菀就让丫鬟们把书房里她爹爹留下来的书都抱到院子摊开来晒。她想起从绵州城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里有一只做工精致、憨态可掬的布老虎,就让春枝取了出来给季云柯送去。

  荣善堂东边的厢房门口,两个丫鬟坐在绣凳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我刚才从花园过来,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二姑娘正在逗五少爷呢。」

  「是吗?二姑娘以前不是不怎么搭理五少爷的吗?说起来,二姑娘以前和大姑娘也不怎么来往,如今从庄子回来,倒是去大姑娘那边去得勤了。」

  「可不是,我也奇怪呢,二姑娘回来好几天了,也不来看三少爷,尽往大姑娘屋里去了,二姑娘莫不是想找大夫人作为依靠?」

  「三老爷和三夫人都不在了,二姑娘又不像三少爷那样得老夫人喜欢,可不得在这府里找个依靠?大夫人是府里的主母,又待人温和宽厚,再适合不过了。二姑娘以前想不明白,这去庄子上住了一年,总算是想明白了。」

  「谁叫二姑娘长得像三夫人呢,若是像三老爷,老夫人必定也把她当成心肝肉。」

  两个丫鬟欷吁一番,忽然旁边的角门「吱呀」响了一声,两人吓得噤了声,急忙抬头看去,门关得好好的,应该是被风吹的,两人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做针线。

  另一边,锦绣院里,季云菀和春桃、春枝几个丫头一边守着满院子的书,一边在院子里踢毽子玩,玩得满头大汗。

  林嬷嬷站在廊下看她们,笑着喊道:「姑娘快过来歇歇,先擦擦汗。」

  季云菀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接住毽子扔给春枝,跑到林嬷嬷面前,微微仰头让林嬷嬷给她擦汗。

  「姑娘还和小时候一样,每次玩起来都要满头大汗才干休。」林嬷嬷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汗,眼中含笑,眼角皱纹都带着温柔。

  季云菀笑着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身后的春桃喊了一声——?「三少爷。」

  她转过头,春桃指着院子门口急急道:「三少爷刚才在门口,叫了一声就跑了。」

  季云菀到院门口朝外面看了看,人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三少爷来了怎么不进来?」春枝疑惑地嘟囔。

  季云菀低头想了想,忽然弯唇笑了,转身回院子,招呼几个丫鬟,「回来再接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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